禾蔚蓝呆呆地眨了两下眼睛,露出了近乎是讽刺的笑容,她摇着头笑道:“你开什么玩笑?”
李斐无语地望了眼天花板,道:“姐,不是我说你,当局者迷,你读书这么溜,怎么就绕不过弯呢?”
禾蔚蓝心中无端有些烦躁:“我转不过弯?我怎么转不过弯了?我在这边照顾他,难道非得有什么问题吗!”
“得得得,”李斐打断她,“您老先冷静,我这不也就随口这么一说么,但你也想想啊,这板子,又不是你放那儿让它砸上去的,大雨天的,谁能赖着你了?可你现在看看你的样子,一副愧疚的要死的样子,不是,你在害怕些什么呀?”
禾蔚蓝一怔,不由伸手捂上脸颊,一脸疑惑:我在害怕?
李斐点头:就差瑟瑟发抖了。
李斐把腿盘起来,整个人缩在椅子上,接着说:“姐,就赵朗这样子的,我当初也没怪他怎么样,他就自责成那个样子,到后来,我都不好意思讨厌他了,也亏得你,躲了他这么久,也不知道在躲什么。”
禾蔚蓝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说你像个傀儡,是在瞎说?也就是赵朗这口气帮你吊着精神,要是哪天真的咽下去……”
“不要胡说!”禾蔚蓝想也没想,张口直接截断了她的话。
李斐一吓,仍是笑。
禾蔚蓝觉得有点尴尬,自己的反应好像太过激烈了一点,放低了声音有气无力地加了一句:“别说不吉利的。”
李斐抱歉地摆着手:“不也是打个比方嘛!不过,姐,你就真没想过?”
禾蔚蓝盯着斜前方的地板,恍惚着答:“有……想过……”
这是实话,她确实这么想过。
而且是把他推进手术室的那天,这个念头就从脑子里闪过了。
但当时,自己全身绵软无力,大门一关,几乎是要跪在地上。
因为被这杀千刀的毫不留情地锁在车里,她连跑出去看看他有没有被砸成饼都做不到,脑子里也是一团浆糊,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嘛,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挂断了急救中心的号码。
这大雨天的,还请人家满街飙车着实有些不厚道,禾蔚蓝心中一阵愧疚,悲愤地一抹脸,发现冰凉凉一片,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泪水浸透了。
禾蔚蓝盯着湿漉漉的手掌发了会儿呆,从包里拿出面镜子,看了眼自己的妆。
……挺好的,没花。
之后的时间,她就捏着这面小镜子端坐在车里,一眨不眨地看着前方,看着那块沉甸甸地铁板,直到耳边就救护车“乌拉乌拉”的声音呼啸而过,她又把眼神锁在了那一件件飞奔的白大褂上。
那帮人在前方围成了一圈,堵得密密实实,饶她就是变成鸵鸟也看不清,更何况还被限制在车里,不多久,又似乎是很久……她记不得了,反正那群人撤开了一道口,又开始往回冲,她鼓起勇气匆匆一扫,发现那人还是立体的……
那行,没变成平面的就行,应该还有救……
禾蔚蓝松了一口气,猛然意识到手里的那面镜子已经被自己高高举过头顶,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
她疑惑地收回手来,她刚才是要做什么……
想到这里,禾蔚蓝身体一震,摇晃了两下像是随时都要跌倒。李斐看得心惊胆战,还是忍着没去扶。
禾蔚蓝扶着墙壁,每一下的呼吸都变得异常困难和痛苦,她的眼睛里是干涩的,可却像是要哭。
她想起来了。
那时候,她想把镜子扔碎在地上,等着亲眼落定他被救出来的那一幕。
若是能看见白白的脑浆,那他就是死透了,没有看头了。
然后,她就把碎渣子从地上捡起来,
自杀。
禾蔚蓝惊慌失措地抬起眼来,心脏像是快要被撕裂一般疼痛,身体瑟瑟地发抖,像是一只在垂死挣扎的小兽。
李斐不忍地别开眼去,虽然自己是残忍了一些,但至少能让她明白。
这么多年了,连她就开始同情起赵朗来,偏偏禾蔚蓝却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姐姐,你喜欢赵朗。”
平静的语句,没有多余的情感,甚至连语调都不可寻,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对禾蔚蓝来说却如同审判。
以前毫不犹豫,甚至带着不耐厌恶的否认,在这一刻全部没有说出口的勇气。
她就这么站着,对着窗外漏进来的阳光,给李斐留下一个忧伤的背影,似乎在等她继续说下去。
“我哥这件事上,真的,怨不得任何人。以前我也恨过,凭什么世界上这么多酗酒的,我哥明明第一次沾,就捞了个这种下场,他那么优秀,那么好……这不公平。我心里这么觉得,甚至那时候……连你也恨……如果不是你的话,我哥在学校里,永远可以是个专心致志的书呆子,什么都不用管不用理,安安心心地学习,毕业,找个好工作,然后再找个女朋友,恋爱,成家,反正是男人,也耗得起。”
“不是我心眼小,我也不是兄控,让我哥只读书不恋爱这么没节操的事情,我可做不出来。这些事情,都是他亲口对我说过的话,这是他作为一个哥哥,给予的保证和体贴。他说,等他能够独当一面了,才能再去考虑别的事,不然永远也逃不开那个混账老爸,永远只能像个杂碎一样活着,我就说,好。”
“所以我一直不能接受,这个亲口许诺过未来的哥哥,会在一夜时间说没就没了,这让我很难过。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