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太平府。
文二爷将信仔细看了两遍,凑到灯上将信烧了,这才转眼打量起垂手站在面前的两人。
“来前,你们爷怎么吩咐你们的?”文二爷笑眯眯,慢条斯理问道,两人中年纪大的笑答道:“回二爷的话,我们爷说,只怕二爷这里人手不够,吩咐小的一切听二爷吩咐,除了小的两人,江南路还有几个人,二爷只管差遣。”
“嗯。”文二爷看起来十分满意,“你们两个好好歇两天,过两天,你俩就得赶回京城,这江南路要是还有象你们俩这样出色的人手,给我叫一个过来,晚上我要出去一趟。”
听文二爷这么说,两人一起笑起来,“二爷过奖,这江南路的人,个个都比我们兄弟强,小的这就去叫人。”
“愉快的挥着手。
傍晚,文二爷背着手站在帘内,一边仰头看着天色,一边和帘子外垂手而立的中年男子说话,“你叫什么?”
“回二爷,小人赵财。”门外的中年男子一脸忠厚,只一双眼睛过于闪亮灵活,转动之间,把一脸的忠厚都给转没了。
“人才,还是钱财?”
“回二爷,钱财。”
“嗯,不错!是你家爷的脾气。”
赵财神情一滞,他家的爷的脾气就是钱财?这话好象不是夸他家爷的。
“天儿差不多了。”文二爷见夜幕垂下,示意孔大和赵财,“咱们走吧。”
孔大答应一声,出门套了车,赵财抱下脚踏,扶文二爷上了车,跳到孔大旁边坐下,车子出了巷子,直奔城外。
文二爷隔着纱帘看着轻松悠闲坐在孔大旁边的赵财。
那位宁七爷,至少用人上头,令人佩服,刚刚那两位,目光明亮稳定,反应机敏,心志坚定,眼前这位,光看那双眼,心眼指定少不了,看现在这份淡定,也十分难得,看起来那位七爷御下颇有手段。
出了城,孔大扬起鞭子,赶着车一路飞奔,直走了一个来时辰,车子在一处灯火明亮的大庄子前减慢,绕个圈,往庄子后面驶去。
“知道这是哪儿吗?”隔着帘子,文二爷问赵财。
“这是季家。”赵财爽快答道,文二爷满意的‘嗯’了一声。
孔大赶着车,绕到季家庄子后面,穿过一片幽静的林地,停在了一个小小的角门旁。
“拿着这个,去通传一声,请季家二爷到这里一见。”文二爷将宁远给的那枚小章递给赵财。
季家二爷是季家二房嫡长子,季老丞相嫡亲的侄儿,是江南季家的主事人。
赵财接过,跳下车,几步走到角门旁,也没见他怎么动作,仿佛就是随手一推,角门悄无声息的被他推开,赵财闪身进了庄子。
车外,孔大站在车上,外松内紧,支着耳朵凝神听着四周的动静,车内,文二爷盘膝而坐,闭目养神。
也就两刻来钟,一前一后两个人影从季家后园深处急奔而来,孔大轻轻敲了下车厢,文二爷睁开了眼。
人影越来越近,角门从里面拉开,孔大已经跳下车,伸手扶下了文二爷。
“你们两个看着点儿。”文二爷悠闲的仿佛月下散步,冲季二爷抱拳拱手,“久仰。”
季二爷谨慎的打量着文二爷,“先生贵姓?”
“无名小辈而已,令兄的交待,早该到二爷这里了吧?”
“是。”季二爷顿了顿。
“那我就直说了,秋闱今天已经入场了,这一场秋闱,季家只怕没什么收获。”
文二爷紧盯着季二爷的神情,月色下,季二爷紧绷着脸,看不出什么变化。
“季家才是这江南真正的主人……”
“不敢!”不等文二爷说完,季二爷就打断了他的话,“还请先生慎言,季家担不起。”
“呵呵。”文二爷干笑几声,捋着那几根老鼠须,“那份考题,是真的。”
季二爷脸色变了,文二爷又笑起来,“放榜之后,就请二爷出手。”
季二爷目光骤利,盯着文二爷,不等他说话,文二爷挥着手笑道:“二爷放心,出头首发的人,我已经找好了,二爷和令兄相比,到底……”
文二爷干笑几声,微晕的月光下,也能看出季二爷脸上泛起红意,眼前这位长相猥琐之极的‘先生’,已经将他揉来搓去几个来回了,他确实远不如堂兄的见识气度。
“季家人若是出面首发,那是党争,是新仇旧恨。”文二爷语气轻淡,季二爷却听的心动神摇,他怎么敢说新仇旧恨这四个字?
“首发另有其人,可后续造势,就得烦劳季二爷了。”
“到什么程度?”片刻,季二爷哑着嗓子问道,堂兄捎来的信里没有犹豫,刚才那句新仇旧恨,打消了他心中为数不多的一点点犹豫。
看来,这是要打掉童敏了,童敏是大皇子的人,大皇子和四皇子的母亲都姓周,不管是哪一个,只要未来的太后姓周,就是季家更大的劫难到了,这是季家这一代的当家主事人共同的、没有任何疑议的认知。
“越大越好,最好让天下人都知道,今年春闱,江南士子人人不平,民愤极大,大到无法安抚。”
“好。”季二爷目光里亮光闪动,听他一个好字出口,文二爷长揖到底,转身上车,孔大扬起鞭子,赵财跳上车。
季二爷站在角门外,看着车子没进林子,退后几步,转身进了角门。
…………
离太平府不远的青杨镇,一辆桐木大车在曲家那扇简直一推就得倒的院门前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