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伯神情一黯,老爷确实豁出去了,自从大姑娘进宫做了不死不活的皇后,夫人的病就没好过,老爷这十来年老的不成样子……
“……阿爹这么有远见的人,只怕大姐姐出嫁前,就开始往京城放人了,崔叔那样的,浑身都是心眼,脑袋后面都长了好几只眼睛,打个猎能让老虎给偷袭了?他偷袭老虎还差不多!”
福伯在马上正襟危坐、目不斜视。
“阿爹放我进京放手一搏,难道人手上还对我藏着掖着?我是他亲儿子,大姐姐可是他亲闺女!你老实跟我说清楚,京城都有哪些人手?”
“七爷,您就别难为老奴了,老奴……”福伯一脸苦相。
“知已知彼,百战不怠,不知彼也就算了,连自己都不知道,你让小爷这仗怎么打?”
“七爷,实在是……”
“那好,我问你!”宁远打断福伯的话,“咱们这一趟,阿爹的交待,是以你为主,还是以我为主?”
“瞧七爷这话说的,当然是以七爷为主,一切听七爷吩咐。”福伯赶紧表态说明。
“既然一切听我吩咐,我就问你一句京城有多少人手,你就不肯说了?那还听我吩咐个屁?以我为主,可我连手底下有几个人都不知道,我要用人,就得先请您老的示下,这叫以我为主?这差使怎么干?不行!我得回去问问阿爹,这差使让我怎么干?”
宁远话没说完,拨转马头就要往回奔,福伯吓的汗都出来了,扑上去一把揪住宁远的缰绳,“七爷!七爷您别冲动!”
这位七爷自小无法无天,行事从来不按常理套路,他说回去问问,就真能一口气跑回去!
邵师可交待过,一往直前,不可回头。
“七爷!七爷!好好好!有话……我说,我说,我不是不说……唉,七祖宗!”见宁远拧着张脸抖着鞭子还要往下抽,福伯赶紧答应,这要是让他一口气跑回定安城,那还得了!
“这不就得了!你想明白了就行,这会儿不急,你先理一理,晚上到驿站再好好说给我听,还有,立刻传话给崔叔,从今天开始,所有人手全部动起来,京城七品以上官员,京城之外四品以上官员,家里大事小情,谁跟谁不和,谁藏了外室,谁家请客,谁家想跟谁家结亲,诸如此类,不论大小,统统打听清楚报给七爷我,一天一报!”
京城绥宁伯府,顾娘子打点起精神陪陈夫人吃完晚饭,天已经蒙蒙黑了。
顾娘子出了上房,转进月洞门,玉墨低低禀报:“大爷还没回来,大奶奶已经吃了晚饭,厨房里给大爷备了醒酒汤。”
顾娘子脚步顿了顿,慢慢走了几步,转身往外走,“天还早,你去拿件斗蓬,我想到园子里逛逛。”
青书蹲在红泥小炉前,一只手拿着团扇似扇非扇,正专心的听着小丫头明巧的话。
“……是王嫂子找着我说的,说玉墨过去问了两三趟了,问大爷吃了饭没有,王嫂子说大爷不回来吃饭,玉墨又问大奶奶吃了饭没有,王嫂子没理她,没过多大会儿,玉墨又去了,说是替捧云姐姐传话,传了话就不走了,看见乌梅,就问是不是要给大爷准备醒酒汤,王嫂子说她烦死了。”
“嗯,我知道了,屋里有盅糖蒸酥酪,刚才大奶奶赏的,你去吃了,吃完了去趟正院,找伴月替我要张花样子,顺便看看顾娘子在不在,要是不在,就问问她去哪儿了。”
“我最喜欢糖蒸酥酪!大奶奶待你真好!”明巧欢喜的眉开眼笑。
看着明巧吃了酥酪,掂着脚尖连蹦带跳出去了,青书站起来,心神不宁的转了几圈,从红泥炉上提起汤钵,倒了半钵汤出来,用托盘端了直奔清晖院。
李桐听到动静,示意水莲,“就说我头晕的厉害,歇下了,你听听她的话。”
“嗯。”水莲答应出来,正好将青书迎在上房门口。
“大奶奶晚饭吃的可香?今天的汤里我加了天麻……”
“嘘。”水莲竖起手指抵住嘴唇,压低声音道:“大奶奶晚饭就喝了几口汤,头晕的厉害,刚刚闭上眼睛歇下,这汤先放着,等大奶奶醒了再说。”
“这么早大奶奶就歇下了。”青书一脸掩饰不住的失望和焦急,“大爷还没回来……”
“大奶奶病成这样,就是大爷,也不能挑这个理儿。”水莲脸沉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大奶奶病成这样,大爷也该早点回来,天天那么晚回来,也不怕大奶奶担心。”青书急忙解释,她真不是那个意思。
“大爷那么大的人,大奶奶就是担心,也是白担心。”水莲顺势揭过。
“厨房备了醒酒汤,不知道大爷今天是不是酒又多了。”青书放下汤,却不愿意走,“要不要到二门上迎一迎大爷?万一酒多了,独山又不能进二门,大爷一个人……万一酒劲上来,虽然进了三月,一落黑还是冷的很。”
“等大奶奶醒了,我替姐姐跟大奶奶提醒一句,大奶奶好不容易能睡着会儿,可不能打扰。”水莲没接青书的话茬,一句话挥开,再一句话堵死了后面的话。
青书只好陪笑告辞出来,心神不宁的回到自己住处,也不进屋,干脆站在门口等明巧。
明巧回来的很快,手里捏着张花样子,连蹦带跳的进来。
“青书姐姐,花样子先给你,顾娘子不在夫人院里,吃了晚饭,说是要疏散疏散,到园子里逛去了。”
“我知道了,今天没事了,你去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