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令宜从来也没曾想过,自己有一天居然坐到了死对头的身上,这个死对头还是当今皇后娘娘。
她后背僵直,一动不敢动,眼睛慢慢往下看,果不其然,正对上谢宝林充满杀机的双眼。
当今皇后谢宝林,端庄贤淑,人品贵重,母仪天下,乃是世间女子的典范,本应当高坐庙堂之上俯瞰众生,此时却被她王令宜坐在身下。王令宜用她肚子里不多的墨水想:这算不算暴殄天物?
“王令宜,给本宫下去!”谢宝林压低声音威胁。
王令宜听了这话,脑筋一转,反而起了逗弄的心思,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了。她捏了嗓子,柔声细气道:“娘娘要奴婢下到哪儿去?”
谢宝林冷笑:“我看你是要反了。”
“谢娘娘夸,不过奴婢可没那么大胆子。”王令宜笑意妩媚,她几乎向前倾身,紧盯着谢宝林的眼睛,“娘娘可是喘不过气了?”
谢宝林忍无可忍,伸手攥住王令宜的手腕,往左一扯。
王令宜没防备,一下便倒向床里,来不及反应,她的额头便猛地撞上了墙。
重重的那声闷响敲得谢宝林心头一跳。
王令宜伏在床内,半晌没有动静,不出声,也不肯起身。
谢宝林坐起来,瞧着王令宜略微起伏的背影,迟疑刹那,还是伸手抚住王令宜的肩头,轻声问:“你……”
王令宜却直起身子,回过头来。她额上已然红了一大片,眼眸清亮,眼眶却通红,泪水止不住地顺着脸颊砸到她的衣裙上,渐渐洇开来。她却笑了:“我没事,不怪你。”
王令宜此刻的神情,似乎又是另外一个人了。谢宝林心中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
“合姜。”谢宝林起身走到外间,推开门唤了一声。
合姜笑道:“娘娘醒了?方才夫人刚叫人送了冰酥酪来。”
“这个待会儿说,有药膏么,治磕碰的。”
合姜面色紧张起来:“您磕着了?可严重?让奴婢看看?”
“不必了,你只管找药来。”谢宝林吩咐完,便重新关上房门,转身对王令宜道:“怎么样了?”
“还能忍。”内室里,王令宜声音还有点小,沉默许久,她又继续道:“可是谢宝林,我想吃冰酥酪。”
谢宝林驻足,应了一声,回身复又开门道:“合姜……记得把冰酥酪端来。”
合姜没能把冰酥酪和药膏送到内室。谢宝林自己端了托盘进了内室,轻放到床头边上的高腿小方桌上。
王令宜原本躺着,东西放好后,她便立时坐了起来,伸手将酥酪碗端了起来。
骨瓷小碗上升腾着稀薄的水汽,碗外面则凝了一层细细的水珠。端在手中,冰凉感觉便从指尖顺了脉络延伸到四肢百骸。
酥酪上撒了满满的杏仁干果,舀一勺上来,奶香扑鼻,吃进嘴里,唇齿间便留下干果的浓郁香味来。
谢宝林从不会伺候别人,她原本打算让王令宜自己涂药,可看王令宜吃得正欢,谢宝林便取了药盒来,用食指沾了药膏,而后在王令宜额头上慢慢涂抹开。
吃了几口,王令宜忽然把碗跟勺子递到谢宝林面前,问:“吃么?”
冰的这些东西,谢宝林是不吃的。
“那正好,我也就随便问问。”王令宜咬住小银勺。
谢宝林心知王令宜并不诚心,可王令宜真这么说的时候,谢宝林便道:“给本宫递一勺。”
王令宜惊诧地看着她,挑眉时候,连带着额头上的包也疼了起来。王令宜迅速舔了勺子一下,才问:“真要?”
谢宝林盯着王令宜明目张胆舔过的勺子,还是不能忍受自己用这勺子舀东西吃,也就没再吭声。
王令宜看她神情不自在,乐不可支,当即放下碗躺到床上,把头埋进薄被里笑个不停。
房外檐下老夫人那边此时差人来问,看贵妃醒了没有。合姜有些拿不准,便说问一下,于是轻敲门道:“娘娘,老夫人请您去留春住听戏。”
“知道了。”谢宝林回了声。
王家听戏这园子之所以叫留春住,是因着里面种了几十种花草树木,大多是难得一见的珍稀花木,花开满庭时仿佛便能将春日留下。正巧,如今正是百花齐放的好时候,在这里听戏再合适不过了。
留春住中有一湖,湖面上有凉亭两座。一座是戏台,另一座自然是看台。
众人入座,便有人从戏台那边划了一叶小船来。
划船的小厮机灵,上来便向谢宝林行了大礼,而后向在座诸位问好,此时他便奉上了戏单供谢宝林选。
谢宝林未选,反而递给老夫人,道:“您是长辈,还是您先选。”
老夫人却认为贵妃尊贵,自然应当贵妃先来。
两人推辞来去,众人皆笑了:“只怕要推到傍晚了。”
老夫人拗不过,便先选了一个。
谢宝林扫了一眼戏单,上面的戏大都中规中矩,皆是名段。只唯有折页最后那个十分奇怪,极少见的选段,像是另外加上去的。谢宝林留了心,却并没有点这个,只点了王令宜来之前提过的一段。
划船小厮听谢宝林选的戏,便道:“娘娘不再多选了么?”
“这就够了。”谢宝林心觉奇怪,但眼下也只能如此。
两场戏中间的空闲时间长,谢宝林便趁此机会邀王夫人一同走动走动。
湖上长桥迂回曲折,两人步子极慢,后头王令宜以及王夫人的丫头也只能远远地慢慢跟着。
王夫人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