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块表明身份的木牌,也是象征着某种权力的令牌。
张更力与王朋见到的是同一块令牌,正如玉拾收到的壁虎令牌一样,令牌正背面都各刻着一个字,合起来就是——青蛇。
罗恭低声呢喃:“青蛇?”
玉拾问:“大人听过?”
自然听过的。
冰未能查出壁虎,自然也能揪出条青蛇来。
罗恭缓缓点了下头,却未再说什么。
玉拾也识趣地未再问,晓得关于张东胜的势力不太适宜在王朋、张更力面前提及。
不过王朋、张更力既然能以一块青蛇令牌便晓得铜钱知县案与上面的大官有牵连,想来两人应当知道一些关于张东胜势力的事情。
两人确实知道一些,就因着这一些,两人对接下来要说的话,不免多了一层顾忌。
罗恭与玉拾皆看出来了。
正当王朋、张更力踌躇间,又相互对眼了再对眼,却总迟迟不开口之际,玉拾索性就两人的顾忌,开门见山道:
“是不是你们所知道的张东胜势力的一些事情,涉及到了我们锦衣卫?”
两人齐齐摇头。
玉拾又问:“那是皇族?”
两人又齐齐摇头。
玉拾没好气道:“都不是,那就是权贵了!”
两人这回不动如山。
果然是权贵。
玉拾一个气窜上来,火大得没能忍住,上前两步各来回瞪了王朋、张更力一眼,斥责道:
“这世上除了皇族便是权贵,不然就是小老百姓了,你们是当官的,虽不是一县父母官,却也堪称父母官的左右手,一个管理辅佐县政,一个管理粮税户籍,在珠莎县中,除了知县,便是你们最大!”
说着,她往罗恭那边回走两步,瞬间抓起茶盖碗。
罗恭挑眉斜睨,王朋胆颤,张更力心惊,三人皆以为玉拾这是气得想摔东西了!
然而,玉拾只是端起茶盖碗往嘴边一凑,大口喝下,以茶水缓了缓心中对王朋、张更力的气其不争、恼其无用,然后接着数落:
“你们在那些皇族权贵眼里,确是仅仅小小的官员,但你们在这珠莎县中,那便是珠莎县百姓的天!天!懂不懂是什么意思?啊?!”
两个天,以后面一个咬得极为清晰且重。
王朋、张更力只能忙不迭地点头。
懂!
这个时候要是不懂,那不是正撞火把上——引火上身么!
懂,必须懂!
何况两人确实是真的懂,不然也不会明知说出来是一半生一半死的结果,却还是一同选择了赌一赌。
这回张更力还没开口,王朋似是气沉丹田,走起路来连下盘都稳稳当当,他往玉拾那边走了两步,痛心疾首地自责:
“千户大人教训得是!”
张更力亦上前来表示一番,与王朋一样,皆是一副愧为珠莎县县丞、主薄的悔悟模样。
闲话不多说。
还是正事要紧。
王朋、张更力的气一被玉拾费了口舌提起来,罗恭便直切主题,再问了一回到底是怎么由一块青蛇令牌,从而得知上面之人是谁的?
王朋说:“两位大人不知,就在半个月前,孟知府途经庆直县安涂山,机缘巧合救下了张知县的嫡长女,免去张知县丧女之痛!”
张更力补充道:“庆直县县郊外的安涂山历来匪徒昌厥,听闻那张家小姐那日是途经前往寺庙为其母祈福,却不料竟是遇到了劫匪!”
安涂山劫匪历来劫财劫色,什么都劫,素来是将“宁可劫错,也不可放过”立为座上铭。
为此,庆直县知县张启从任期已两年,每每提起皆头疼不已。
安涂山劫匪之猖狂也早传入皇帝耳中,只层层下放指令,说一定要将劫匪铲除,还庆直县百姓及周遭邻县百姓一片乐土。
皇帝更是明着给张启从下了诏令,说要是能在他任期之内完成这个指令,那么他的任期年限一到,政绩一飘红呈上,他必定是官途高飞,青云直上!
地方官员任期为三年,张启从已到任两年。
两年间,政绩平平,毫无出彩之处,于是能铲除安涂山劫匪已然不仅仅是张启从的心头刺,更是他仕途直上的指路灯。
似是誓在必得,张启从在接到皇帝诏令之初,曾豪言大放,说,一定不负圣上所望!
然如今已过去两年,不仅未能灭一灭安涂山劫匪的威风,还让自已的嫡长女差些丢了性命。
王朋道:“听闻当时挺险的,倘若孟知府再去晚一个半个时辰,只怕张知县便得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所以救出张启从的嫡长女后,张启从余悸未除之际,更是对南黎府知府孟良才千恩万谢,举家感恩戴德。
张更力道:“张知县还说,日后只要孟知府有何需要帮忙的地方,张知县便是肝脑涂地,也在所不辞!”
玉拾感叹:“这张知县倒是真疼女儿,竟是连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
普通人说这样的话,大概没什么。
但身在官场中人说这样的话,意义却是大为不同。
官场如战场,一个不小心,便处处险象。
张启从当面说出这样几近誓言的话来,无疑是表明日后有机会必任孟良才随意差谴。
同为官场,倘若无灾便可,倘若有祸,那张启从这番任孟良才随意差谴的话,便是孟良才的一面厚盾。
至于这盾的下场,大概不会在持盾之人的忧虑范围之内。
所以那会张启从是说得痛快了,也够真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