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壑抬头望向堂外的青天,此时恰值正午,艳阳高悬,万里无云,可漕帮众人心上皆笼罩着一层阴云。
“在小师弟方才的推论下,杀害李大哥的凶手,只怕便是扬刀门门主金有德。而如今那个柳郎君又在光天化日下被人掳走,这掳走他的人,莫非是……”心中念及此处,杨朔便浑身一激灵,匆匆转头望向南宫俊,却正对上南宫俊相同惊惶的双眸。
二人都明白,这有胆子,有能耐在光天化日之下掀翻小舟,掳掠乘客的人,只可能是具备不俗武功的江湖人。若是外来的江湖人还好,若是扬州城中的江湖人,那么必然与漕帮或扬刀门脱不离干系。毕竟就二人看来,在这扬州城中,哪里还有第三股势力呢?
对视只一瞬息,南宫俊便急匆匆走到庭中正盯着司空孤的小柳跟前,向她问道:“这位姑娘,这柳郎君被人掳走一事,你可是亲眼所见?”
小柳收回目光,瞪起水灵灵的眼睛,声音软软糯糯:“我怎么可能见到?是黄掌柜急急忙忙让我来寻主人,嘱咐我一定要将这件事禀明主人。”看见南宫俊瞪大的眼睛,和几乎靠在自己脸上的乱胡渣,心生些许不满,声音中又添上一味俏皮:“怎么,这位大叔,你是在怀疑本姑娘?”
南宫俊嘴角抽动了一下,尽管他满面虬须,但今年也不过二十九岁,比之已经逝世的李舟三十四岁,与自己一同匆匆抛出大堂的杨朔三十二虽来说,自己已是“漕帮三大柱石”中最年轻的一位。虽说自李舟上位后他便操劳奔波于江湖上,面相确有老成,但今日偏偏被一个俏生生的小丫头唤作“大叔”,南宫俊本已有些混乱脑子开始疼起来。
在张温文殷殷期盼的目光中,司空孤向站在堂门内的李壑深鞠一躬,说道:“李帮主,今日前来拜帮却因在下孟浪而多生意外,还望见谅。那柳郎君本是在我明月楼中做客,现今发生这样一件事,还望李帮主允许在下先行告退,前去处理,改日必备厚礼再登门赔罪。”
李壑点点头,便对门外的杨朔与南宫俊说道:“司空公子切勿多礼,贵客遇难扬州,我漕帮中人出于江湖道义也会出手相帮,更何况你与我帮素有渊源,今日来访一席话语道通我等心中堵塞,对我帮有大恩,我帮岂能不仗剑相助?阿俊、阿朔、你们二位带上几位机灵些的兄弟,尽心去协助司空公子,一定把这桩事好好了了。”
南宫俊心知李壑话中之意,漕帮中人是出于“江湖道义”对司空孤他们施以援手,这件事本与漕帮毫无干系,自己要去做的就是把这件事情彻底与漕帮划清界限,以免陆监军来到扬州后被某个势力栽赃陷害。
司空孤等人告辞后,便赶往渡口。杨朔与司空孤、张温文同行一舟,直接往柳三变被人掳走之处;南宫俊与几位漕帮弟子乘一舟,称是往漕帮城西分舵调集人手前去帮忙,但南宫俊知道,自己要到城西分舵,其根本目的在于将漕帮与这一件事划清界限,如果这件事与漕帮子弟有关,那么南宫俊便是去暗中清理门户的,如果毫无干系,那么漕帮便尽“江湖情谊”,至少不会受到多大牵连。
南宫俊比杨朔更清楚这些江湖规则,这便是李舟接掌漕帮大权后,南宫俊被升任漕帮忠堂堂主,掌管半数水路弟子,而杨朔作为邢堂堂主,掌管帮内帮规处罚的个中原因。诚然在李舟眼中,杨朔便如朝堂中一股清流,南宫俊却是能够实实在在办事之人。
在南宫俊提出欲前往漕帮城西分舵时,司空孤欣然同意,但杨朔却试图劝说南宫俊与自己一同去案发现场,这倒让司空孤心下深感无力。
“多一些人手更好一些,这还得劳烦南宫大侠了。”
最终因司空孤劝阻,南宫俊才能够乘船往城西分舵驶去。也因此,司空孤彻底明白自己这个大师兄并不明白这些江湖道理。心下暗道:“漕帮‘三大柱石’已去其二,这李壑也已行将就木,师兄即便做了帮主,这帮内实质的权力,怕还是掌控在南宫俊手中,不过好在师兄应该也并不在意。”
而小柳与明月楼陪同前来寻司空孤的仆役们则乘另一舟返归明月楼,告知黄东掌柜差遣人手,与漕帮帮众一同去往扬州城各个小门派询查。
分配好各人人物,司空孤便再向送诸人道岸边的李壑等人告辞。随后,三艘小舟便驶入水道,各驶彼方。
小舟中,张温文心急火燎,已饮尽几杯温茶,豆大汗珠却还挂在脸上,擦去后片刻又不停地冒出来。
司空孤见道张温文循环动作,便对张温文说道:“张伯伯,虽然现在是午时,太阳是有些毒,但在这舱内已经置有储好的冰块,没有这么热吧?”
张温文却苦笑:“司空少爷,俺老张这不是热的。”
“小侄也知道,但既然心急解决不了问题,那么不如静下心来坐着,不必连连伸出身子去舱外看这船走了多少吧?”
张温文心知司空孤所言甚是,但还是连连摇头,表示自己做不到。
司空孤便不再看他,毕竟这着实是一个令他人心烦的场面,侧头看着抱剑靠在舱壁上闭眼小憩的独臂剑客。
杨朔似是感受到司空孤有些困惑的目光,向司空孤问道:“小师弟,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