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所谓“不平”也不过是个人好恶的一个判断而已,路上眼见杀人便要去救?你怎知道那个凶手身上没有背负血海深仇?不去救?你又怎知那个受害人不是良民善徒?”
“那么最好的办法,便是不去看这桩事?”
“非也,非也。若是这桩事能够给你带来好处,又为何不去管?小孤你要知道,江湖中名可换利,可利却不一定能买来名气,日后你行走江湖,若是遇到这类事,最好的办法就是帮那个能给你带来最多好处的。”
“我明白了——如果我要帮助那个受害者,那么把那个行凶者击败后,就要宣扬一番我如何仗义相助、保护弱小;如果我要帮助那个行凶者,那么在杀掉人以后,就要宣扬一番我如何乐善好施、助人除害……”
“小孤很聪明啊……不过所谓选择,必须得等到面临那件事之时才能够依照情况作出决断,走吧,咱们这就去练一练。”
“师父,不要叫我小孤了!应该叫我阿元哦!”
“是,是,是为师疏忽了。”
那是一个早晨,司空孤依稀记得,吴青山那时候笑得很和蔼。
“这就是江湖……”脑子有点乱了,心也有些倦。小舟悠悠,船上的那个年轻人嘴角依然挂着微笑。
而月光下,那个影子并不突兀,它隐在屋檐下、杨柳旁、巷口处,即便是有心人恐怕也很难寻得他的踪迹,他举手投足间没有一根头发丝暴露在月光下。
但有心算无心,他终究没有逃离郭四那一双眼。
在司空孤回到明月楼后,那个藏得十分精妙的影子也被郭四给逮住了。
将这个比郭四高足足一个头的躯体搬到这间密室,郭四也耗了好大一番工夫。而在漆黑密室内,那个跟踪司空数个时辰之久的家伙已经被司空孤解开穴道,不一会便清醒过来,也只是一种面部强烈的压迫感传来。
“这黑布袋捂得太紧了,张伯伯肯定会不舒服的。”
司空孤早已知道这两个影子已经跟了自己半日,更清楚这一个便是被自己刻意落下的张温文。
“张伯伯你不要不说话呐。”
好半响过去,张温文依然一言不发,司空孤这才在这没有一丝光线的房间内做出恍然大悟的模样,尽管无人得见,但司空孤表情依然如同真的一样:“想必是头套太紧,小侄应该……”
一边说着,司空孤一边讲张温文头上那个头套摘下。
“让张伯伯露出真面容的。”
张温文本以为摘下头套后便能够见得光明,却不想面前仍旧是一片漆黑,但他也没有表露出一丁点恐惧,那声音依旧洪亮:“阿元,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看起来张伯伯很清楚我当年是怎么个样子嘛?”
“当年你连一只老鼠都不肯伤,我兄弟三人与你父亲都看在眼里,如今心机怎会变得如何深沉?”
“哦?小侄倒是不知道张伯伯是怎么看得出小侄心机深沉的?”
司空孤的语气似乎有些震惊,但张温文也无暇去就着语气分析真假。
“小郎君和阿越,他们是阿元你命人掳去的吧?”
张温文此时才感觉自己浑身无力,虽然他不明白司空孤为何要把他带到这里,心中也充满着疑惑,但一种无名愤怒却从心底窜出来。
“是扬刀门哦。”
“胡说八道!扬刀门如何得知小郎君行程?又为何偏偏要对他下手?”
“张伯伯今日跟了我一路,难道还没搞懂么?那是扬刀门栽赃陷害哦。”
司空孤语气愈来愈轻快,但张温文声音却更加郑重:
“呵……你能骗过杨朔他们,却骗不过我。这一切都是你设计好的!从陷害南宫俊开始,不对,从前往漕帮总舵开始。我想通后才终于知道,你为何要邀请我一同去见杨朔,其目的无非是要将我引开……你如此做我倒是不难理解,这个法子虽说阴毒,却也管用。但你为何还要杀掉阿越?他还只是个孩子……”
张温文最后一声叹息后,便垂下脑袋,司空孤虽看不清楚,却也能从张温文声音中感觉到张温文情绪的低落。
“张伯伯猜得很准呢!看起来我刻意做出一些不必要的动作引你猜忌是成功了呢。”
“什……”
“不过张伯伯你可猜错了,不是从前往漕帮总舵开始,是从那个载着你们入城的艄公开始,嗯……或者说是从李舟之死开始也可以吧?”司空孤享受着计划成功这一刻的喜悦,他的语气也多了一丝戏谑,若是此时灯火通明,想必司空孤会连同狰狞面容也一同装出,毕竟这也算是习惯了。
“你是说……”
“没错哦,贾三、郭四,你们把真相告诉他吧,然后把他带到明月楼六楼临月阁,记得要活的。”
司空孤打了个哈欠,又似是补充道:“我去打个盹,解释完了你们其中一个过来叫我就好。”
言罢,司空孤便往东边暗道走去,那一缕微光洒入房间时,贾三和郭四才看见张温文那一双犹如铜铃般大笑的眼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