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大人,一会家主便会过来了,还得劳烦您老人家再等一等。”
拓跋悠面前,是一位老者,满是皱纹的脸上波澜不惊,但却也绝不能称之为木讷。那双十分有精神的眸子中,透出一点让拓跋悠不敢小觑的精明。虽说这老者佝偻着背,看似弱不禁风,但拓跋悠却十分清楚,这位苏察苏大人是江南首屈一指的捕头,自南唐创立之前,便已经是捕快身份。虽说这江南轮番换主,但这位苏大人这身官衣却是雷打不动。
在何无咎与拓跋悠兄弟二人仍在淮南水道上打家劫舍时,就与苏察有过数面之交。拓跋悠掐指一算,大约与苏察相见的最后一面,是在三年之前。那时候苏察带着一票捕快来到淮河追查“水兵”褚衡下落时,曾经与鼎鼎有名的“淮南双盗”交换过情报。
这些衙门公干的捕头捕快们,与江湖****从来都脱不离干系,“淮南双盗”与拓跋悠相识已久,第一次相识还是因为苏察跟着厢军扫荡淮河之时有过一番详谈。但是苏察头发仍未花白,何无咎与拓跋悠肤色也不似现在这般黝黑,若说是油头粉面,倒也说得过去。
看着胡子拉碴,肤色黝黑,粗壮手臂上有一道浅浅伤疤的拓跋悠,苏察请抚短须,微微一笑,似乎又想起当年做捕快的岁月。
“拓跋大侠这两年似乎绝迹江湖,我还道是金盆洗手,远离江湖了,谁知居然是在给一个黄毛小子办事。怎么?水路上那些生意做得不好?这十余年来死在你兄弟二人手上的富商,没有一百,也有九十了吧?”
听着苏察稍稍有些苍老,却仍旧中气十足的声音,拓跋悠便知道苏察武功并未退步,甚至还有些许精进了。对于一个江湖人而言,一甲子便是一道坎,江湖人之中少有六十岁之后,内功仍保持着巅峰的人物。通常来说,一个江湖人年过半百功力便会开始衰退,当然,若是修炼得是一些高深内功,或许可以延长十年八年,但终究难逃散功命运。
毕竟在衰老面前,再上乘的心法也是虚妄。羽化成仙这一套,除却昆仑山上那群道士,江湖中人少有相信的。
而苏察便与楚家楚昭杰一样,是年过六十却依然没有散功的“异类”。光凭这一点,拓跋悠便不敢小瞧站在自己面前这个小老头。
“是一百一十三人,这是我兄弟二人在水道上背着的人命。”
“陆路上想必更多吧?”听闻到这个数字,苏察却也没有半点惊讶,只是微微点头之后又问道。
“陆璐上除却失手杀掉的几个人外,应该就只有一个人而已。”
“哦?这个倒是从未听你们提起过。”
光看苏察的神态,完全不像是官与匪在对话,而像是阔别多年的老友重逢之后,正在嘘寒问暖。
“毕竟都已经是快二十年前的事情了,说这个也没有什么意思。”
“这么多条人命呐,你们主子倒是胆子挺大,若是官府真要追责,只怕你们那个主子也要受到牵连吧?”
“苏大人不会对于江湖事漠不关心吧?家主的名声现在在江湖之中谁人能及呢?”
拓跋悠淡然一笑,对于他口中那位“家主”的张扬个性,拓跋悠这个一向不敢抛头露面的江洋大盗颇有几分难以启齿。
“说起来,若不是这个忽然冒出来的司空家遗孤,我倒也不会在告老之前换上这身衣服,我倒是还震得感谢他呢。”
苏察边说边笑,像极了一个村子里每日坐在村口。对于****进出的村民与客人都笑脸相迎的老者。但拓跋悠很清楚,这只是苏察一种惯用的欺骗,这个看起来和蔼可亲的老头,与自己效忠的那位主子颇为相似。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心狠手辣却又表现得和蔼可亲,在江湖之中,这种人简直可是称得上第二可怕的。
当然,第一可怕的,就是那些用满口仁义道德杀人的“正人君子”,一口一个“邪魔歪道”却手底下人命无数,江湖人求名求利杀人尚可理解。但为了心中所谓道义而将别人头颅斩下,还美其名曰“为民除害”的大侠,在“淮南双盗”眼中,简直比那些“正人君子”口中的“卑鄙小人”还要可怕一万倍。
“哈,那么苏大人一会便亲口感谢一下家主吧,或者……可以给我的这些兄弟们行个方便?”
“好不容易才将他们抓起来,现在松绑未免早了一些吧?”
衙门口处,苏察与拓跋悠站在牌匾下像是多年未重逢的老友一般谈笑,但在夏末仍有几分毒烈的日头中,十余个捕快正将腰刀架在了几个身着短衫,腰间配着各式各样兵刃的江湖人脖颈上。
“但是若等家主来到,见到这一幕,只怕苏大人也会吃不了兜着走啊。”
拓跋悠早知苏察不会就此妥协,但这一试探口风之下,却发现苏察似乎也并没有想要为难自己的意思,心中不禁有些疑惑。方才拓跋悠收回赌坊地契房契之时,却突然杀出了一票人马,那火红色的官衣让那些个跟随着拓跋悠一齐投入司空孤麾下的水盗顿时慌了神,但尚未等他们将腰间兵刃拔出,那些捕快的刀便更快一步架在了他们脖子上,唯有经验老道的拓跋悠躲开了这一次突袭。然而正当拓跋悠准备施展轻功赶回客栈请司空孤前来解释之时,却忽然见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结果,束手就擒的部下连同与陪在捕头大人的拓跋悠就这样来到了衙门。当然,一路上拓跋悠早已将“改过自新”的一番话说了无数遍,但苏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