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洛寒将苦茶倒掉,重新烧了一锅开水,灌进茶壶。见天色不早,便开始张罗晚饭。他从墙上取下“刈泪刀”,顺手拿了块羊腿肉,挥刀唰唰唰剔骨切肉。但见一场羊肉雨,又听哆哆哆数声,一排羊肉片齐刷刷落进盘中。
撒完气回来的冷飞雪一进屋便瞧见这阵仗,一时目瞪口呆。赵洛寒是在切羊肉么?有必要切个羊肉也用“刈泪刀”吗?还摆出一副傲睨天下唯我独尊的嘴脸?
“你回来了,”他若无其事道,“去门外地里摘点胡荽来。”
她闻言,颠颠儿跑去摘了胡荽来,忽又想,凭什么受他差遣?于是又将采来的胡荽丢在地上。他也不怒,笑了笑,弯腰捡起,洗干净,又哆哆哆的切好。
“刀功不错,就是不知厨艺如何。”她悻悻道,“我猜一般。”
他瞪了她一眼,忽又展颜笑道:“那请小冷姑娘稍候片刻,容在下做几个小菜,让姑娘你下酒。”
她暗自好笑,又绷着脸道:“哼,想把姑娘灌醉图谋不轨,做梦!”
他一愣,缓缓道:“呆子,你想太多了。”
她脸一红,哼了一声,又跑出门去了。她绕着木屋走了一圈,发觉此地多是参天大树,附近鲜少有人居住,景色也算不上奇峻,唯屋后有一处泉水甚是有趣。那泉水从地底汩汩冒出,聚积成洼,触之温暖,应是难得一见的温泉。她蹲下身,见那泉水竟泛着幽幽金色,又以手轻轻拨动泉水,只觉清澈温暖,甚是惬意。她掬水洗脸,顿觉神清气爽,竟如置梦境。
坐于泉边,她细细寻思,这一番经历委实奇妙。从小到大,她心中的轩主一如高岭之花,无人可与之相提并论。他对她百般好,她无不受宠若惊,又岂敢往儿女私情上想?许是迟钝,许是自卑,她既无绝世武功与之匹敌,又无聪明才智为其分忧,更遑提家世、相貌,她只敢仰视他,美滋滋的做一个近水楼台的崇拜者。她深信自己只配做他身边的一个小跟班,在他高兴时,锦上添花的逗他开心;而他遇上麻烦了,她总被拒之千里,如何也走不进他的心。好不容易厚颜无耻的表明心迹,软泡硬磨的迫他娶自己,他却将自己错当成了他人。李笑寒口中的他,是那般负情无义,他是李夏皇族不共戴天的仇敌,是害死她父母双亲的刽子手……这一切,宛如一道道凹凸不平的伤疤,即便随着斗转星移,一点都不痛了,却总提醒那里曾受过伤。从今往后,却要如何同他相处?她心绪如麻,一时失了主意,只顾呆望那汪金色泉水。
良久之后,她抬眼看天,已是月上树梢,暮霭沉沉。她深吸一口气,心想:罢了罢了,走一步是一步吧!遂起身回至木屋,却见桌上整齐摆放了四菜一汤。红烧羊肉、胡芹小炒、清炒芸苔及羊骨汤。她吞了吞口水,摸了摸早已空空如也的肚子,以手指拈起一片羊肉,放入口中,肉嫩多汁,鲜而不膻。
赵洛寒好整以暇的站在一旁看她偷吃,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她尚以为赵洛寒还在厨房忙着,并未发觉身后的他早将她的偷吃窘态看了个遍。
“好吃么?”他忽发言。
她舀了一勺羊骨汤送入口中,被烫得呲牙咧嘴,又故意拧起眉头:“味道一般,没我做的好吃。”
“你误会了,”他的眼睛闪过一丝狡黠,“没问你菜合不合胃口,我是问,菜里的mí_yào好不好吃?”
“啊!”她手一抖,汤勺掉在地上,秀目圆睁,“竟下了mí_yào?你想做什么?”
他欺身上前,佯作恶狠狠道:“将你绑了,卖了,让你一辈子回不了宋土。”
“你!”她正要嗔骂,却见他转身进了厨房,端来两盘面馕、一碟干酪放于桌上,正是当地人常吃的主食。
“不逗你了,”他敲了敲她的脑袋,眼底尽是宠溺,“吃罢。”
她见眼前之人星目薄唇,恁的好看极了,脸微微一红,忙扯了一块面馕,勾头肯起来。赵洛寒见她情绪落差甚大,不知她又在搞什么鬼,心想小丫头大了,总爱东想西想,可不似从前那个没心没肺的小冷。小时的她,任由他怎么搓圆搓扁、责打怒骂,她都巴巴儿的缠着自己,说着各种蜜糖一样的话。那时的他,上一刻无论杀了多少人,下一刻只要见到她,都会将浑身煞气藏得好好的,然后听她叨唠一些幼稚至极的废话,什么后山的兔子生了小兔子啊,温大哥又嘲笑她资质愚钝啊,沈姐姐编了个彩石串子很漂亮啊,好久不见洪伯伯甚是想念啊……他总是静静聆听,统统照单全收。如今回想起来,倒很是希望她如早年一般缠着自己唠叨,大事小事,事无巨细,只要从她嘴里说出来都变得无比动听,像是一剂旷世良药,包治百病。
赵洛寒默默感怀,独自往厨房取出一碗红色汤水,正是那人面花熬制的汤药,他端起碗一饮而尽。又见她吃得津津有味,心下甚是欣慰。
吃完饭,收拾一通,二人便无事可做,只剩大眼瞪小眼。赵洛寒道:“你在屋里坐坐,我到屋后泉水中泡个澡。”顿了顿,又道,“等我洗好,你也去。”
“不、不去。”她窘然,虽说此处并无人迹,但要她幕天席地泡澡,可不羞煞人也。
“那泉水堪比黄金之泉,我也是无意中发现,于泉中修习内功,要事半功倍。我想定是这泉水中含有天然宝物,可激发人体潜能,确是练功者的黄金泉。”他道,“我因中毒,内力耗损巨大,幸亏得此泉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