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九,晴。
我驾轻熟路地出了冷宫,接着又驾轻熟路地出了皇宫。
今日的天气格外好,今日宫中的守卫也格外松懈。
三月前我和唐煦嫣定下了一个约定,三月后我便来赴约了。
我应约到了尚香楼。
尚字一号房中,唐煦嫣已点好了一桌子的菜,和三月前一样,金酥蜜皮鸭她点了两份。
好菜本该配好酒,可如今的桌上只有一杯酒,我猜那杯酒便是醉生梦死。
唐煦嫣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双手捧着脸,出神地看着满桌的菜。
她穿的很好看,一袭绿衫,发带垂在了青丝上,和留湖小屋那日不同的是,今日的她没有挂铜铃。
直到我走了过去,坐在了她的身旁,她才回过了神。
“你来了。”
“我向来是个守信的人。”
“看来冷宫困不住你,皇宫也困不住你。”
我道:“那是因为你今日不愿困住我。”
唐煦嫣打量了我片刻,笑吟吟道:“瞧你这幅淡然处之,胸有成竹的模样,想必你已经知道了真相吧。”
“我知道的是不少。”
她承认道:“不错当初是我哄骗你喝下醉生梦死,让你忘记一切。”
“你终于坦白了。”
她道:“到了这种时候,似乎没有什么欺瞒的必要了。”
我没有搭她的话,而是指着桌上的那杯酒,明知故问道:“这是什么?”
“醉生梦死。”
我端详了会那杯看上去平平无奇的酒,有些怀疑它是否就是传说中的醉生梦死。
唐煦嫣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淡淡道:“你放心,这杯是真的。”
我道:“你不会让我喝假的。”
她对我笑了笑,指着酒杯道:“你只有两个选择,喝了它,或者不喝。”
这是个看上去十分简单的选择。
喝或者不喝,从字面上看只是多与少一个“不”字的区别,但随之而来的后果却要用整整八年的时间来承受。
我好奇地问道:“没有第三个选择?”
唐煦嫣沉默了会,答道:“没有。”
“我讨厌你的欺瞒,你也厌恶我的谎话,所以我想清楚了,以后我都会对你说实话。比如现在我就坦白地告诉你,喝下它后,你会失去所有的记忆,八年后的今日才会想起一切。”
我叹道:“既然你猜到我已经知晓了事情的真相,那为何又要演这一出戏呢?”
她愣了愣才道:“不错,我是在你面前演过很多戏,但这一次不是作戏。”
我拿起了桌上的筷子,夹了一块肉,本想放进自己的碗中,但手到了碗前变得不听使唤。
最终我还是习惯性地将肉夹进了唐煦嫣的碗中。
唐煦嫣没有吃我夹的肉,而是继续道:“那日给严闻舟赐完婚后我便想通了,既然严闻舟都放下了,那么我也该放下了。所以这一次没有欺瞒,我不愿重蹈八年前的覆辙,就像你说过的那样,夫妻之间贵在坦诚。我将酒放在这里,让你自己做出选择。”
我问道:“如果我不喝,是否出门便会死?”
唐煦嫣的双眼中流露出了失落之情,但她的语气依旧淡淡。
“我如今不会杀你,但会立刻与你和离。”
于世人而言,和离是一件麻烦的事,因为随之而来的会有子女抚养权的争夺以及财产的分配,而但凡涉及到钱的东西本就会变得极其麻烦。
我和唐煦嫣和离虽说不会面临这些问题,但仍旧会很麻烦。
因为割舍掉一个枕边人终究是麻烦的。
“这些天,我想通了不少事,只有一个人没有足够的实力才会选择将敌人束缚在身边,幸运的是,如今的我不必这样做了。此后华庆两国间若真有一战,我自然也不会手软。君王之间若要相搏,就堂堂正正在朝堂上比,在战场上比。”
她的话语自信而坦荡,这让我不得不赞叹她越发像一位成熟的君王了。
但作为一位合格的君王,有一件事她做的还不够到位。
我将这件事点了出来:“放虎归山可不是一位君王该做出的明智决定。”
“我首先是个人,其次才是君王,而且我还是个女人,任性可是女人的资本。”
说完,她还不忘对我眨了眨眼睛,显得俏皮至极,她无理取闹时的模样的确更让人心动。
“你不是向来视齐太宗为榜样吗?这个时候难道不应该效仿她?”
唐煦嫣甜笑道:“是呀,世人都说齐太宗残暴冷血,因为猜忌杀掉了和自己携手打下江山,相伴二十余年的李皇夫。按道理说,我也该向她学习,杀了你。但是呀,野史上却说,李皇夫死后,齐太宗哭了三天三夜。”
“你相信野史?”
“我不相信野史,但我相信女人。史学家们看的是是非功过,而我看到的却是一位年近半百的女人经历丧夫之痛。”
我道:“可这丧夫之痛是她自己一手造成的。”
“是呀,自己做的事自己就得担着后果。所以我才不要像她那样,我可不愿意经历丧夫之痛。我宁愿自己的夫君走的远远的,不要我了,也不想披麻戴孝主持他的葬礼。”
今天她的话比往日还要俏皮,她的笑比往日还要甜。
但我知道她在演戏,我总觉得在她无懈可击的笑容背后藏着不可言说的沉痛。
终于,她演不下去了,收住了脸上的笑,表情变得淡漠起来。
她放下手中的筷子,淡淡道:“抱歉,于我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