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雅原本还清闲的坐在一边看着热闹,如今也若雷劈一般,惊的跳了起来。
“廉哥儿,她确实是你的姐姐,若不是因为她,那人是绝对不会放过侯府,放过我们周家,也没有今天的永定侯府。”老太太转身看着床上的柳雅,嗡着压低了声音低语。
“你不要怪他,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鬼迷心窍才会有了今日。我就算吃一辈子斋,念一辈子佛也换不回我的云儿,我的云儿。”
老太太压抑着哭声倒在了柳雅身上。
永定侯膝行几步,伸手扶住老太太的臂膀,颤抖着嗓子哭问道,“母亲,你是不是弄错了,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站在一旁的柳雅一团乱麻,不知所措的望着抱在一起压低嗓子痛哭的母子。
她十六岁被族叔悄悄送进京城送给了那人做外室,五年后又被悄悄的送入侯府做了小妾,今日她本该悄悄地死去。
这是她的命,柳雅心里早就认了这命。
老太太的一句话,硬生生的将已认了的命整个掀翻,原来这整整三十八年的命就是一个笑话,一个天大的笑话。
柳雅眼前的烛光昏暗闪烁,沉沉的眩晕席卷而来。
她眼前突然一黑,沉沉的昏厥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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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叶寺最西面的偏房里,宋妈妈臂弯里抱着一个呜呜啼哭的小女孩儿,不停的低声哄着,“姐儿,醒醒,不哭,乖。”
半明半暗的房中,蜡烛已经快燃尽。
旁边伺候的一个小丫头,利落的剪了烛花,拔下头上微微发黑的银簪,轻轻的挑了挑歪斜的灯芯。
“小姐哭了一夜,怎么还哭?”
不懂事的丫头,睁着发红的眼,一副莫名其妙的神情,问的理直气壮。
这个小姐真是娇气,明明同她差不多大,可真是麻烦,这不,都哭了一夜了,怎么就不能歇一歇,夜里好好睡觉。
宋妈妈无心理会这没规矩的丫头,望了望窗外有些发白的天色,吩咐道,“你少说话,多做事,快去烧壶热水,给小姐熬点粥。”
小丫头应了声好,利落的跑了出去。
哭泣的女孩儿慢慢的安静下来。
宋妈妈提起的心慢慢的落了底,抱着女孩儿越发的轻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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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雅昏昏沉沉的有些头晕,手脚也微微的酸疼。
她难受的抬了抬手,遮挡住眼前有些泛白的光。
她慢慢的撑开眼皮,从手指缝里眯着眼往外望。
败落的灰扑扑的窗零落的挂着几片窗户纸,泛白的日光从破落的窗户纸间洒了进来,打出一条一条的光柱。
柳雅有些愣神的望着光柱里漂浮的尘埃。
这是在哪里?她还没有过奈何桥,没有喝孟婆汤,怎么也不会是重新投了胎。
可这里也不可能是永定侯府,侯府里最破败的柴房也不会这般灰蔽破败,连窗也不油刷。
“小姐醒了。”端水进来的小丫头,欢快的叫了一声,收回刚迈进门的脚,一溜烟的又跑了出去。
柳雅被吓了一跳,回了神,慢慢的从床上坐了起来。
一阵脚步声急促的响起。
门上斑驳的草帘子被匆匆的打开,又落了下来。
宋妈妈几步到了床前,看着依着床栏的小姑娘忍不住的掉了泪。
“姐儿,你总算是醒了,谢天谢地,菩萨保佑。”
两手合十在胸前虔诚的拜了拜,宋妈妈才满心欣慰的将小姑娘抱在了怀里。
柳雅伸手搂住了宋妈妈的脖子,轻轻的将头靠在了她的颈窝里。
刚才从床上坐起来的时候,她已经发现自己手短脚短的像个孩子。
看见惊跑的丫头时,她已经觉的熟悉,总觉的那丫头像认识的人,可是谁,她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如今看见宋妈妈,又被抱在怀里,闻着熟悉的艾草的味道,她忍不住的哭了起来。
像小溪一样的泪,冰冷的侵湿了宋妈妈的衣襟。
这是奶娘,世上唯一疼爱自己的奶娘,那个为了护着柳雅已经死了好多年的奶娘。多好,还能再让奶娘抱自己一次,没有比这个更好的事情了。
“奶娘,你也死了吗?你是回来看我的吗?”柳雅哽咽着抬头,望着宋妈妈的脸,悲悲切切的问道。
宋妈妈嘴角的笑僵在了脸上,望着怀里泪眼蒙蒙的小姑娘。
这是梦魇还没有好吧?怎么说这么奇怪的话,死了,如果她死了,怎么还能看着姐儿了?姐儿的意思是死了才能看到,那是说姐儿自己也死了不成?
真是造孽啊,好好的小姑娘怎么就魔障成这样了。
她缓了缓神,慢慢的说道,“姐儿又瞎说了,我和姐儿都活的好好的,什么死不死的,姐儿不要乱想。姐儿饿了没?刚熬了红枣粥,姐儿吃点粥好不好?”
柳雅楞了愣神,又仔细看了看宋妈妈,这是三十多年前的宋妈妈吧?真好看。
如果是梦,也应该让整个梦长久一些。
她点了点头,望着宋妈妈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