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儿。”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身形,熟悉的笑!
身边有人路过,裹着大棉袄步履匆匆赶往粮站,经过陈学功身边时,侧头打量,随即又埋头顶着寒风前行。
秀春关了手电筒,冲电线杆旁站的人奔去,像只欢快的小鸟,“苗苗哥,你不是说腊月二十三之后才能回来吗?!”
想也不想,秀春把手伸进了陈学功大棉袄口袋里,摸到他的手,被反握住。
“那边工作提前交接完了。”陈学功把另外一只手把秀春的布口袋还有手电筒接自己手里拿着。
主要还是迫不及待,翻过这个年秀春就十八了,高中也毕业,结婚的事也该提上日程,他们两老家都在农村,肯定还是要走农村结婚形势。
年后得要先请中间人正式上门说媒,处几天走个过场,下彩礼定亲,定了亲之后,秀春准备置办嫁妆,他这边准备酒席宴客,再过大礼,最后才能择日办酒席,这么一想,要忙活的事多着呢,哪里还能在南京待得下去呐.
再有,明年八月份秀春就满十八周岁,结婚证也能领了,先办酒席再领证,日程排的满满当当。
陈学功心里的这些打算,秀春毫不知情,只想着眼下,和陈学功手拉手,天还未亮,也不怕给人看到,相携站队伍里排队买粮。
接下来这几天,天天像打仗一样,天不亮就起,买完粮食买猪肉,油盐酱醋,瓜子糖块鸡蛋糕,样样都得备!
相较于左邻右舍忙得脚不沾地,许淑华可清闲了,在家养养花,晒晒衣裳,高兴了就剁几两肉,碎一颗大白菜,叮叮咚咚包饺子。
楼上梁主任爱人气喘吁吁的扛着一袋大白菜回来,向来干净体面的人头发被挤乱了,裤腿上糊了白面粉,从楼上阳台往下瞧,许淑华在修剪院里的万年青。
“许主任,大家都忙着买柴米油盐,你咋不去?”梁主任他爱人喊许淑华。
许淑华心情大好,头发绑在脑后,梳得一丝不苟,灰色的对襟棉袄看着不出色,却干净又素雅,“我儿子回来了,这种操心操力的事,让小年轻们干去!”
梁主任他爱人一听许淑华这么说,进屋再看她儿子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了,指着她儿子就道,你看谁谁家的儿子,怎么怎么懂事,你再看你.
梁主任刚上初中的儿子立马拿了破口袋,排队买粮去,这个点虽然买不到细粮了,但粗粮总是能买到的。
这个除夕前,市医院家属区掀起来一股儿子去买粮浪潮.
何新阳就比较苦逼了,别人家的儿子排队扛粮食,差点的也知道拿个酱油瓶去打酱油,他家二蛋倒好,啥啥都不会,就会张口要吃的。
“怕怕,我饿了,要喝牛牛.”二蛋下巴围着嘴兜,嘴巴糊着奶油,两臂张开,扑腾奔向何新阳。
何新阳弯腰一把将虎头虎脑的傻儿子抱起,单手夹住,空着的另一个手熟练的冲奶粉,二蛋一岁多,家里总得有人看着,赶着年关,小两口不能集体出动,要么易真去置办年货,要么他出去置办。
要是赶着上班,易真就把二蛋带去办公室,有时候也把二蛋送去秀春家,让钱寡妇帮忙带。
忙忙活活直到大年三十,叮叮咚咚,噼噼啪啪。
才几点啊,下午一点多就开始有人家放炮仗了,不用说,这家人一准是中午空着肚子,午饭晚饭搁在一块给吃了!
今年过年算是秀春过来最热闹的一年了,老地主接来了不说,何新阳一家三口跟回娘家过年似的,把肉鱼蔬菜全拎到了秀春家,要一块过年!
“腊肉搁米饭上一块蒸!”
“猪肉切大块,红烧一碗!”
“鸡蛋,蒸一碗蛋羹,咱家二蛋要吃鸡蛋!”何新阳在门口引炉子,一个炉子不够用,又去易真的老房子里把她那个铁皮炉搬来。
“二蛋要吃鸡蛋拌饭!”二蛋奶声奶气补充道。
秀春和易真负责烧年夜饭,钱寡妇和老地主负责包饺子,何新阳抱着儿子去供销社打酒买炮仗。
喧同里乒乒乓乓是剁馅料声,家家关门闭户都遮掩不住辣椒呛油的味儿。
傍晚五点多,天擦黑了,秀春家的矮八仙桌上摆了满满一桌。
红烧肉、蒸腊肉、炒野兔、拔丝萝卜、火爆大白菜、炖大丰收.
何新阳拿烟头点燃了炮仗,伴着噼噼啪啪声,热热闹闹开饭。
刚吃完喝完,陈学功登门了。
赶着过大年,这么多人在场,他有足够理由,人多热闹啊,钱寡妇总不会再撵他走了吧。
“哟,老陈你不在家陪你爷爷奶奶过年,来这干啥?”何新阳不怕死的道。
头两年陈木匠老两口都去了闺女家过年,今年该来儿子家过了。
陈学功瞪眼,“你都来了,我还不能来?”
老地主给陈学功台阶下,乐呵呵道,“人多才热闹,来来来,关门打牌!”
时下电视倒是有了,却不是一般人家能买得起的,收音机想买倒是能买到,只是大过年的,干听收音机多没意思,还不抵聚众赌两把爽快爽快。
钱寡妇难得没再撵人,笑着招呼,“小陈快坐,吃花生,我自己炒的。”
其实钱寡妇打心里喜欢陈学功这孩,往外撵人也是顾忌两个孩的名声,年轻气盛,万一哪个没把握好,越矩干了坏事,再被好事的人举报,那可就完蛋了!
远的不说,就对门王大婶家的小婵,自打一年多前被挂破鞋游大街,这都二十出头了,还没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