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圆刚刚晋升不久,刘询拨给他的府邸还没有收拾好,依然住在租来的院子里。同为京官,二千石以上的官员朝廷会拨给府邸,予这些官员居住,就像现代的福利分房。而二千石以下的京官,就没这福利了。乐圆为太中大夫时,食俸一千石,只能自己掏腰包租房子住。他在京为官多年,妻儿都带到任上,租住了一个两进的院子,前院正堂待客、书房读书办公、男仆也住在前院,后院便是一家人的住所了。此时他倒背双手立于廊下,仰头看着湛蓝湛蓝的天空,天空澄净,没有一丝白云。一个七八岁的垂笤童子绕着井跑来跑去,笑声不断,府中的老仆赶上来,扳住童子的小屁股好一通打:“这么热的天还到处跑,跑得一身汗,又得汲水洗澡。”孩子是老仆的孙子,住在前院的耳房中,小孙子并不怕爷爷,挨了打,还嘻嘻笑,一得自由,又跑得没影儿。有两个月没下雨了,又是大热的天儿,城里的百姓还好说,城郊的百姓只怕要担心没水浇灌庄稼了。他叫过老仆,道:“你即刻出城,到城郊瞧瞧,农人可有水浇灌庄稼,可有口出怨言。”老仆不明白他要做什么,可自小侍候他,对他无一言违逆,领了命令立即出城查看。乐圆转身进了书房,摊开造纸局送来的纸,奋笔执书。老仆第二天才回府禀报,这时乐圆已把弹劾程墨的奏折呈了上去。这封奏折程墨原样封存后,送到宣室殿,刘询一看火就大了,一把把奏折摔到地上。奏折里洋洋洒洒五千字,中心主题只有一个:“程墨为相,惹怒苍天,因而京城两个月没有下雨,天天都是大阳天,天天都热得要命。”天气不热,还叫夏天?如今是三伏天,热不是很正常吗?两月没下雨,能怪程墨?还非要用这荒唐的理由弹劾程墨,简直岂有此理。刘询即刻宣乐圆进宫,此时的乐圆,正在写第二封奏折,老仆回报,农田浇灌并没有受影响,所以他决定提及这一点时,把肯定语句换成含糊不清的词汇。得知刘询宣,他只好搁下笔赶了过去。他参见毕,刘询颇为无奈道:“乐卿啊,你是光勋卿,把精力用在培养属官上头不好吗?”虽然刘询很想用他牵制程墨,在一定程度上搞平衡,可不希望他在司隶校尉这个问题上和程墨纠缠个没完啊。司隶校尉一定要交到自己人手里,这个人非程墨不可。“陛下,国家公器切切不可私用,程丞相若要为相,司隶校尉另委他人;若为司隶校尉,请程丞相辞了丞相之位。”乐圆恳切地道,一副我是为你好的神情。刘询和他大眼瞪小瞪,瞪了半晌,无力地道:“你下去吧。”乐圆答应一声,出殿回府,继续写那封没写完的奏折去了。上书弹劾这种套路,一般会先安排小弟出来试试水,看看皇帝的意思,再决定是否继续,一旦风声不对,试水的小弟会做为弃子,从来没有大佬自己跳出来试水的。乐圆这是疾志要把程墨搞下去,完全不用套路,撸袖子自己上了。第一封奏折,程墨是看过的,他封好送到宣室殿,也有看刘询意向的意思。这封奏折,何曾不是投石问路的石子?程墨已着手组建自己的谍报人员,假以时日,定然有大用,把司隶校尉交出去也没什么。小内侍送奏折过来,放在最上面那封,里头夹着一张写了几个数字的纸条,程墨扫了一眼,唇角勾了勾,继续批他的奏折了。乐圆第二封奏折没有提前呈上去,而是在早朝当众朗读,历数程墨之罪,如以旁支身份得封列侯,族长反而为伯爵,可他却安享列侯之位,是为不孝;如把族长会昌伯当使唤人,让会昌伯当山长;如身为丞相,却兼司隶校尉,鉴于程墨种种作为,以致京城两月没有降一滴雨,相信在不久的将来,农夫将无水可以浇灌农田。早朝时间固定,为朗读时不占用太多时间,他没写废话,而是行文简洁有力,有事说事,一二三一一并举。他读完,群臣哗然,程墨派气极,怎么能把两个月没下雨归罪于丞相呢?乐圆一派却有些懵,老大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开炮,这是唱的那一出?乐圆只想以赤胆忠心感动刘询,并没有招呼手下帮腔,更没有商量出一个行之有效的办法。于是,早朝上便出现了有趣的一面倒现象,程墨派极力攻击乐圆,方法五花八门,各说各的,乐圆派只好被动还击。刘询很生气,非常生气。昨天他叫乐圆去宣室殿,就说得很清楚,不希望他就这事找碴,乐圆倒好,还没完没了了。眼看早朝再次成了菜市场,刘询沉声道:“够了!”皇帝发怒,谁敢不识相?朝臣们飞快正襟危坐,做眼观鼻,鼻观心状。从头到尾,程墨没有说过一个字,连衣角都没有动,如狂风暴雨中的一块巨石,任凭风吹雨打,屹然不动。“乐卿无事生非,胡言乱语,罚俸三个月。退朝。”刘询不让群臣再争论下去,直接宣布处罚结果,然后散朝。陶然准备了两天,收集黑乐圆的材料,写就弹劾乐圆的奏折,本来打算早朝后呈上去,见乐圆当众弹劾程墨,便想把奏折当堂宣读,这还没机会出班呢,皇帝便宣布退朝。他摸了摸袖子里的奏折,赶紧从席子上爬起来,想找程墨商量一番。程墨出殿去了。既知刘询的态度,他便省得费功夫撇清自己了。祝三哥看不惯乐圆弹劾程墨,才把消息递给陶然,陶然得知此事,定然要以牙还牙。若是陶然和程墨商量,程墨定然让他以不变应万变,就让乐圆一个人折腾又有何妨?可惜他没说,程墨也没想到他刚回京,气都没喘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