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圆越想就越觉着自己窝囊,连儿子被人杀了,都不能讨回公道,一挥袖,将桌上的所有的茶壶、茶碗,瓷瓶全扫到了下去,一时间,青石板的地上,铺了满满的碎片。
江夫人听到了下人的禀报,赶紧放下了手中正在写着的佛经,亲自端了杯胎菊茶过来。
江夫人是信佛之人,心地纯良,年过四十却未生下一儿半女,所以把几位姨娘生下的孩子视为己出,得知江盛死于非命之后,连着抄了两天两夜的地藏菩萨本愿经,烧给了江盛,然后又请了寺里的人做了法事,给江盛超度,连过年都命府里众人不许穿花色衣裳,着素服,吃素斋,正因如此,她才极得江圆的敬重。
“老爷,这胎菊是今年立冬之后新采的,都是头轮花蕾初开的嫩芽,味道香甜浓郁,连冲出来的汤都是金黄的,老爷,您尝尝如何?”
江圆只抬眸瞥了江夫人一眼,然后就负手而立,一动也不动。
江圆向来尊敬江夫人,极少拂了江夫人的面子,今天却是真的生气了。
江夫人倒也不急,江圆不接,她就一直端着,也不说话去打扰江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在江夫人的手腕已经酸的僵硬的时候,江圆终是败下阵来,伸手接过了茶杯,正欲啜饮一口,却难以压制内心的怒火,垂手将杯子砸在了桌上。
江夫人抬眼看了看地上满满的碎片,让身后的奴婢找了两个人来极快的收拾了,然后才缓缓坐在了梨花圈椅上。
“老爷,您今日去找辰王,应该不顺利吧!”
“那个白眼……”江圆似是觉着不妥,及时收回了想要骂出口的话“林安泽那个老东西,不就是管着户部吗!要不是当初我选了礼部,现在户部尚书的位置轮的到他吗!现在可好,杀了我儿子不说,他倒是过得风生水起!真?算什么东西!”
江圆不能明着责怪楚南弦,只好把怒气全发在了林安泽身上。
江夫人倒像是早就猜到了会是这样的结果,面上未露一丝一毫的愤怒之色,只微微闭了眼,沉思片刻。
“辰王可有说些什么?”
“他让我今晚去他府里!”
“老爷不准备去吗?”
“我!”
江圆盯着这个陪了自己二十余年的结发妻子,一时说不出来任何的话。
楚南弦今日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他就是要维护林卞冬,所以,晚上这顿饭吃与不吃都没有区别,可是,若是不去,他与辰王之间……
“老爷,您今晚必须要去,不但要去,还要高高兴兴的去,辰王手上掌着户部、礼部和工部,礼部工部都是下三部,而户部却是上三部,在您决定去找辰王评理的时候,妾身就说过,辰王一定会护着林家,如果老爷您非要逼着辰王在林家与我们江家中选择一个,那就是逼着辰王放弃江家!”
“你以为礼部就一无所用?皇上也要祭天,皇上也要封禅!这难道不是钱?”
朝廷里的人都知道,户部是钱袋子,可其他几部只要操作得当,一样是捞钱的好地方,礼部有祭天事宜,吏部有官员升迁,兵部的粮草抚恤金就更是一大笔银子了,还有工部的修城墙,建园子,连着刑部还可以在案子上动手脚,细细算起来,也是缺一不可的。
江夫人摇了摇头,再次端起被江圆放到一边的杯子,用杯盖将胎菊拂开,重新递到了男人面前。
“老爷,如果您的这些小算盘放在兴王那儿,大概还有些用处,可是辰王掌握着户部,又怎么会看上礼部这点蝇头小利呢?”
江圆这次终于喝了口茶尝了尝,觉着确实有一股花蜜的清香萦绕在口齿间,清爽润口。
“接着说!”
“老爷,说白了,辰王现在看重户部,但也不愿放弃老爷您,所以,现在还不是和辰王撕破脸的时候,也不是和户部撕破脸的时候,您既然已经知道辰王有意护着林家,为什么不做个顺水人情,既卖了林家的面子,又赢得了辰王好感,何乐而不为呢?”
江盛喝茶的动作一顿,像是在细细思索江夫人的话,其实他也知道这样做是目前最有利于他的方法,可是……
“那盛儿的死就这么算了?他怎么说也是我的儿子!”
“老爷,要讨回公道,不一定要让辰王帮我们,也许……我们可以找兴王也说不定……”
晚上,楚南弦在兵部忙活了一整天,总算将一些紧急的事情处理个差不多了,剩下的就是些兵将名单的整理工作,和粮饷数量的统计,做起来大概要半个月的时间,却是不用楚南弦再看着了。
宽敞的街道上,两顶极大的红灯笼高高的挂着,照亮了王府门口的路。楚南弦看着这抹光亮,一时心情大好。
撩开袍角,自马车上一跃而下。
“让厨房准备上两壶好酒,我今晚要好好赏赏这冬日月色!”
“王爷,江大人来了!”
门房的人跪在地上小声提醒,楚南弦这才想起他已经约了江圆过来,而现在都已经是戌时了,早就过了晚饭的时间。
“江大人什么时候到的?”
“回王爷,江大人酉时一刻就已经来了,已经等了一个多时辰了!”
楚南弦想起之前江圆的不依不饶,又觉着头上的青筋隐隐作痛。
“让厨房快点准备些江南的菜色,赶紧送上来!”
“王爷,那酒还要不要了?”
楚南弦一瞪眼,就差踹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