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有春也跟着爱民和邓光明去了歌舞团,建新看到邓光明和他们在一块,很是惊讶。
“我专程来看你,在车上碰到你二姐他们。”邓光明说。
爱民看他一眼,脸上写着,就知道是这样。
“谁称罕你来。”建新下巴一抬,话是这么说,但她眼里的欣喜出卖了她的内心。
邓光明请吃午饭,建新又叫上了刘利萍,几人就在歌舞团边上的一家小饭馆用餐,点了四菜一汤,两荤两素。
落坐后,爱民掏出钱给建新,“省着点花,你这出来学习也是带工资的,怎么就不够你花了?”
建新撇撇嘴,“这不还没发工资吗,你以为市里跟镇上一样?在这开销比在家里大多了,我还算是节约的。”
爱民朝她脚上瞟了眼,说:“你这双鞋是在市里新买的吧?妈不常挂在嘴边说,多大的鸟做多大的窝,你要这么用钱,一月一百也不够你花的。”
“行了,又不花你的钱,跑这来唠叨,丢不丢人。”建新扫眼馆子里其他的人,瞪着爱民,极不高兴地说道。
菜上来了,一个红烧鱼、一个小菜肉、一个清炒土豆丝、还有一个爆炒藕片和酸菜豆腐汤。
“比歌舞团食堂的饭菜好吃多了。”刘利萍吃着饭还堵不上她的嘴,“要是毛四杰在咱们隔三差五就能出来打打牙祭。”
爱民闻言悄悄瞟眼邓光明。
建新却不以为意,也不知道她是无意还是刻意,反正话就那么从她嘴里说了出来,“他说明天请我们吃晚饭。”
“他明天过来?你听谁说的?”刘利萍问。
建新说:“他上午打电话到歌舞团说的,说是明天过来。”
刘利萍说:“你说到电话我想起个事,好像厂里中层干部以上的领导家里要装电话了。”
建新轻嗤一声,说:“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咱两家又没有人当大官。”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尹邦晖他爸马上就要提中干,这是他亲口跟我说的。装电话的事也是他告诉我的。”
尹邦晖是刘利萍的男友,她未来的公公要提干,家里装上电话,她嫁过去后能跟她没关系么?
建新视线自邓光明面上掠过,垂眸不语。
爱民说:“中干家里要装的话,那接下来基层干部家里应该也会装吧?”
“那可不一定。”刘利萍说。
厂里春节前要提拔一批中层干部,邓光明的父亲邓科长也在提拔名单里,早两天余月红就忍不住悄悄跟几个邻居透了口风。当时为她嘴快邓科长还批评过她,邓科长说没正式下文件就不算数,万一最后关头被顶下来把风放出去到时岂不让人看笑话?
所以邓光明这会也没吭声。
“我妈让你来进些什么货?”建新转移话题,问一旁默不作声的江有春。
江有春说:“婶让我先去百货商店看看,看有没有小学生用的写字板。婶还跟人兑了些布票,说是春节小孩子都要做套新衣裳,让看看有没有喜庆的布料扯些回去。”
建新笑了,“回去告诉我妈,以后不用跟人兑布票,市里有家地下布庄,扯布不用票,有钱就行。”
“不用布票?”爱民问,“不用布票那钱是不是就会多要?这地下布庄就不怕……”爱民看眼邓光明,“就不怕被查封吗?”
刘利萍说:“人家只做熟人生意,我们也是歌舞团的一个女孩带去的。价格公道,也没有贵多少。我和建新上礼拜天去过,那家布庄有几匹灯芯绒布卖得就不贵。颜色也还鲜亮,灯芯绒耐穿,挺适合给小孩子做衣服。”
江有春说:“那一会……”
“吃完饭我就带你去。”建新说。
吃过饭,几人坐公交车去了“湖天桥”那边,七拐八弯到了一户人家里。老板挺热情,将他们带到后院,院里晾晒着五颜六色染好的布。院中搭的木板架子上堆有各种布料,建新帮着挑了几匹布,又跟老板商议,卖得好以后就长期进他的货,让老板给多让点利。
老板是个会做生意的,不仅让了利,还让他们多挑些回去,说是卖不动的可以原封退换。
这家老板的祖上解放前就是开布庄的,家里有祖传的染布手艺,他告诉江有春,推销给顾客时着重介绍他这些布料不脱色、不起毛球球,洗后也不缩水。
小合作社的生意本来已有点起色,江有春这趟货进回去,生意一下更旺了。他头天在豆腐房的小黑板上写出告示,买布不用布票,且有三不保证:不脱色、不起毛球球、不缩水。告示挂出去不到半小时,屠八妹在小合作社就忙不赢手脚,中午何婶带着顾冉拎着菜过来时,看到来合作社扯布的人都从门内排到大门外。何婶乐得满面褶子都绽开笑纹。
何婶现在每天中午都带着顾冉过来,跟屠八妹和江有春一块搭饭吃午饭。菜钱,屠八妹和江有春一人管半月,柴米油盐两人分摊。何婶见屠八妹忙不过来,主动下厨做饭去了。
江有春进回的灯芯绒布其中有水红色和老红色,吃完饭,何婶翻出缝在裤腰带里面的布兜,抠出几块钱,说给顾冉扯身老红色的灯芯绒做件新衣过年穿。
见她对顾冉这么上心,屠八妹不由想起孟建波阿娘米婶说过的话,实则她私下曾问过顾冉,何婶背地里有没有教过她不认亲妈只认干娘,以及其他一些别的话。
她问过两回,顾冉都慌忙摇头。
顾冉人小鬼大,屠八妹冷眼瞧着心里一直都是知道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