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军成了个易燃易爆品,屠八妹这当头一棒敲下去,立时火星四溅,挟裹着漫天硝烟滚滚而来。
“我的命?你一句我的命就把自己的错推得一干二净?”拥军气得五官挪位,错牙怒吼道:“当时我可是下定决心连铁饭碗都不要了,我们结婚照都拍了,是谁喝农药拿命来胁迫我的?是谁,啊?”
“你少跟我撒泼,各人有各人的命,但各人的命也得各人去挣。爱民当初在家自学我反没反对?春芳闹着复读我反没反对?我又不是神仙,哪能事事料得准?”
又说:“大集体早几年那么红火,谁能想到眨下眼皮就垮了?爱民和春芳能有今天都是她们自己挣来的命,你要看得准知道他有今天他回来坐牢你怎么不死去看他?说一千道一万,你没去就说明你自己也不信任他,也嫌弃他!你一味赖我只不过想让你自己心里好过一点罢了!”
屠八妹最后两句赤裸裸血淋淋地刺中要害,这两句话这几天一直梗在她喉咙里,她本不想说的,说出来拥军一下便崩溃。她歇斯底里怒指屠八妹,说自己不去看猫耳是怕屠八妹以命相逼,并指责屠八妹之所以拼死反对她和猫耳不是为着她好,是想多留她几年用她的工资养家,让她为这个家多做几年牛马。
“你这月工资我退你,从今往后你住你这屋,我住我那屋,咱俩井水不犯河水。各吃各的,没你我死不了,没我你也死不了,咱母女俩的情份从此绝了!”
屠八妹怒极,翻出一张存折给她,“你十几年的工资都在这里面,还有多,我算是怕了你,从此咱们谁也没理谁,别成天吵着给邻居们看笑话。”
她母女俩天天吵陈年烂谷子的事,邻居们早连围观的兴趣都没了。
拥军撕了存折,扬言屠八妹误了她一生,她一辈子不嫁就要跟屠八妹纠缠到底!
屠八妹捡起被她撕成两半的存折,懒得再理她,顾冉放学回来拥军还在骂。其实她也不是骂,她只是不厌其烦的以吵架的口吻在陈述自己对这个家做出的贡献,以及功劳。
自建新出嫁后,屠八妹这套房子的里屋就成顾西和顾冉的天下,顾西升初中后起了当老师的念头,初中毕业直接考了师范。顾西去外县读书后里屋就是顾冉一人在住。对面那套房子的里屋住着老六,老五只回来吃个饭,爱民两口子搬去市里后她就住去了爱民家。
顾冉打小就得拥军爱护与关照,对拥军的感情要远超过屠八妹。但这几年,她几乎是沐浴着拥军和屠八妹的战火成长起来的,对她俩频繁燃起的战事已感到麻木,由最初帮着拥军对抗屠八妹到慢慢熟视无睹,她俩吵翻天她也能安之若素。
“饿了吧,晚上想吃点什么,我去做。”屠八妹见她回来准备去做饭,顺嘴问了她一句。
“哼!”拥军跟过来发出冷哼,她冲顾冉说,“这是在给你丢糖衣炮弹呢,你从小到大她几时对你这么好心过?你就是她的眼中盯、肉中刺。她现在拉拢你,讨好你,无非是想孤立我,利用你来对付我。”
又说:“你自己放聪明点,被她关心上不是什么好事。想想你二姐,你二姐也是从小不得她欢心,可现在你二姐过得多好?再看看你三姐。你三姐和老七一样是她的心头肉,看看你三姐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和你二姐能比么?你三姐为什么要嫁给毛四杰?还不是为满足她的虚荣心讨好她,回报她对自己的关心爱护,结果害了自己一辈子。”
“你少在这里放屁!”屠八妹坐在厨房小板凳上择着菜,本不欲搭理她,听她越说越没边忍不住接上火,“我现在是年纪大了,火气没过去那么旺了,要依着我过去的脾气,我两下就打得你分不清东南西北。”
“上火了?被我说中了?你打呀,反正我们这几个老实任你欺负打骂惯了的。你边上不就是火钳,你以前抡起火钳打老五就跟打阶级敌人似的,什么时候对我们手软过?”
屠八妹听她提到老五,眼皮一抬,见老五踩着拥军的话进来。
“你俩吵架怎么又扯到我?”老五挑食的毛病一直未改,进屋先伸脖子瞧瞧屠八妹晚饭炒些什么菜。
“看什么看?”屠八妹说:“还有一爆炒腰花,你吃得进就吃,吃不进饿死你。”
“爆炒腰花多放点姜片,去味。”
“我给你放人参。”
老五乐了,“人参炒腰花?有几盘您给我上几盘,我一口气全给你吃了,连盘子都给你舔干净。”
拥军瞪着老五,一脸鄙夷。
“大姐,你瞪着我干嘛?”老五装傻故作不懂,屠八妹一盘爆炒腰花轻易瓦解拥军在她俩中间挑起的矛盾。
“大姐。”进屋后一直没开口的顾冉突然说,“你现在越来越像咱妈年轻的时候。”
拥军一怔,继而愤怒,她目光剜过顾冉和老五,“你们一个个都是忘恩负义的,我就看着你们将来能落个什么好下场!”
老五待拥军回她自己屋后嘟哝了句:“大姐脾气越来越怪。”
吃过饭,碗一丢,老五就溜了,她和建新两口子一样都是牌迷。搬去爱民那儿名为替爱民守房子,实为避开屠八妹的管束。她出来在李家坪桥上碰上两个牌友,对方约她去爱国村打牌,她欣然前往。
到了麻将馆,老五进去就看见建新两口子分坐在两张麻将桌上,建新还抱着一岁半的小毛竹。小毛竹正在建新怀里哇哇大哭。
老五一直不和建新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