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理说,阮媛拜见楼书,要么楼石陪着,要么就应该是简夫人在的时候,毕竟男女大防还是要顾虑的。但阮媛也知道,楼石打发她进内室,大概是不想瞧自己。
阮媛自顾地看了看身上的衣服,扶了扶头上的首饰钗环,感觉都是顶好的。然后便想大概楼石突然发神经,也就丢开不想了。
楼书半靠在床边沿上,有丫头正为他轻轻的打着扇子。窗下有个丫头正在拨弄香炉,那香似花香,清淡得很,若不他细闻,根本都察觉不出。
阮媛行礼道:“媳妇见过侯爷,因为怕扰了侯爷静养,所以媳妇最近并不敢来烦侯爷。侯爷的病可见好了?”
楼书对于这个儿媳妇说不上喜欢。楼家因军功封爵,所以要比一般的京里皇戚或勋贵要谨慎,因为只要稍微有一点点表示不驯服,那么皇上首先想到的,便是是什么让你有了想要跟皇上较劲的资本?
所以,对于赐嫁,楼书不满意,觉得以阮媛的出身,配不上自己的儿子,也只得忍了。而且,从一开始,楼书便从没有想要将子女与朝中贵胄联姻的意思。
但也决没想过要娶个这么低出身的儿媳妇。
楼书从阮媛一进内室,也与楼石初见阮媛时一样,被她的衣着打扮愣住。但很快便回缓过来。毕竟楼书五十多岁,到底不是白活的。
前一阵见阮媛衣着多是以清雅为主,竟还有些惊喜,他原就做好了迎接那种山里人进城的儿媳妇的准备。楼书清楚,一个人的穿衣打扮、个人习性都与他生活过的周边、环境密不可分。
出污泥而不染,是因为莲花本就开在水上。你拔出莲花根瞧瞧,看没有泥。
现在见到阮媛做如此打扮,倒有种了解真像的感觉。原来是有人在她身边指点过她,现在,要么就是她不肯听那人的话了,要么就是指点她的那个人离开了。
楼书虽然病着,但也听说,阮媛将乳母打发回阮家的事。他误会了,以为一直指点阮媛穿衣打扮的是郑妈。
“不用多礼。”楼书和善的笑笑,和以往阮媛来请安时一样,既不热络,也不让她难堪。“你随便坐吧。”
说完,楼书便闭目养神。
阮媛轻手轻脚地寻了窗下的桌边坐下,见桌上放着本书,便拿到手里随手翻看。是本兵书。有丫头上来,给她倒了杯茶。阮媛边看书,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抿茶喝。
看着看着,阮媛上下眼皮打起架来。抬头瞅了瞅窗外,好像她进来并没有多长时间。再看身边的丫头,都没有什么异样。
看了眼给自己倒茶的丫头,是成杏。
楼家主人瞧不上阮媛,连带着低下的丫头也就跟着慢待阮媛就不奇怪了,若是热情招待,倒是怪了。从来人都是见人下菜的。
看了眼离自己不远的茶,那是专给楼书喝的药茶。说是茶,却是放了东西的。这屋里,若是楼家其他人在,丫头定会泡了别的茶来。偏是阮媛,所以成杏也就偷懒,以为阮媛喝不出来。
其实阮媛也果然并没有喝出与平日的茶的区别来。
阮媛伸手拿起茶壶,掀开盖,细看了看,又闻了闻,没发现什么。放下后,起身到香炉前,打开盖,拿起铜签子拨了拨,又将盖重新盖上。
再看床上的楼书,已经睡着了。
阮媛赶紧往外走。外间上,那个老医生已经开好了方子,正递与魏王道:“请王爷过目。”
众人见阮媛出来,均是一顿。
阮媛笑道:“侯爷睡着了,里面有些闷,所以出来了。”说着话,拿起边桌上,没人动过的凉茶,大口“咕嘟、咕嘟”地喝了个低朝天,才将杯子放下。
那个老医生低垂着眼睛,魏王将药方接到手里,看也没看,却笑道:“世子夫人可谓牛饮了。”
楼石微皱了皱眉,不是对阮媛,而是魏王。阮媛虽然他不喜欢,但到底是他的妻,但也说明了魏王的轻佻性格显露出来。
即便平日装得再像,一点小事,才能显示出一个人的性格果然什么样子。
楼石道:“内子性子洒脱,倒也不失真挚,总好过修饰过的,别说别人,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了。”
魏王一怔,笑道:“没想到子坚还未为父,楼家亦有癖。”
这个典故,阮媛还是知道的。语出《新唐书》,唐初王福畴之子,王勔、王勮、王勃、王劝等皆有文才,福畴尝向韩思彦夸赞诸子,韩思彦戏曰“武子有马癖,君有誉儿癖,王家癖何多邪?”
武子指的是曹彰,魏武帝之子,因此称为武子。
阮媛想,不亏楼石会看好他,倒是有些急智。
果然楼书听了,哈哈一笑,并不以魏王笑他是妻癖为忤,道:“王爷瞧方子吧。”
魏王瞅了瞅,正色道:“医生是我带来的,我自然信得过,而且我也未懂医理,还是子坚看吧。”
阮媛心想,他们在那儿看方子,跟她没有半点儿关系,上辈子亏她还一直以为楼石、魏王倒霉,是拜她所赐,今天看来,好像并非那么回事。
她半点儿也没有要和楼石说,她觉得镇北侯屋里有些怪的事情。她都打算着要离开这儿了,谁还管隔壁家里谁死谁活?
反正自古以来,都是各管自家门前雪,别人家的霜结得越厚,不正好显示出自己家的干净来?
没等楼石伸手接那方子,阮媛福了福身子,笑道:“王爷、世子爷万安,妾去西间陪王妃、夫人去了。”
楼石见她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