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宪沉了沉眼眸,也确实如此,至少此刻,没什么比婉瑶更为重要,所以他明知不该如此,还是硬着头皮说了出来。
宇文邕接着又道:“朕之所以娶了婉瑶,又在宫内待她平平,甚至都不去看她一眼,更别提夜宿锦墨居,朕就不信宇文护得不到消息。宇文护也能明白,朕娶了婉瑶,不过是想讨好于他罢了,所以只要没有损害他的颜面,没有将婉瑶打入冷宫,他即便想要干涉,也无权干涉。日后,他更是不会用婉瑶的性命来要挟于朕,因为他知道,婉瑶于朕来讲,不过是枚棋子而已。这就是朕为了保全你与她最好的方法,朕也曾想过,等日后诛杀了宇文护,若是婉瑶愿意,朕再将她赐予你。”
宇文邕说到此处,突然停了下来,宇文宪更是眼前一亮,仿佛见到了曙光。
此时李林跑了回来,指着身后抱了两抱箭身的小宫人,笑盈盈的道:“启禀皇上,红箭与蓝箭的数量是一样的,而且各只都中了把心,皇上与齐王的箭术真是难分伯仲啊。”
宇文邕挑了挑眉,眼底藏着笑。
宇文宪心下一横,既然事已至此,干脆豁出去了,又问道:“四哥,不如咱们打一场如何?你也好久没有练过了吧?不如今日我做你的陪练,让你好好的放松下怎样?若是我侥幸略胜一筹,你可要记得你的承诺,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宇文邕蹙了蹙眉,沉声道:“今日若是你赢不了朕,是不是不准备放朕回去了?”
宇文宪一双桃花眼笑的涟漪,仿若婉瑶初见他的那般,傲慢纨绔,道:“是四哥找我约架的,可莫要恶人先告状啊,看招。”
宇文宪不由分说,出手极快,拳头毫不客气的朝着宇文邕的胸口打去。
宇文邕自幼练得一身好武艺,耍的了一手好剑,更是力气大到能拉得开二弓石,人也矫捷灵敏的很。在还未登基领兵打仗的那一阵子,私下里没少找兄弟们练手过招,好些兄弟也的确被他打怕了,不过还是有很人多愿意跟他过招,因为可以学到不少东西。宇文邕平日里也没少严格要求自己,哪怕是登基之后,每日里也会按时抽些时间舞剑耍戗,所以丝毫不逊色于常在战场上厮杀的宇文宪。
宇文宪似发了狠似的誓要将宇文邕打倒不可,出拳极快,脚下也没闲着,步步紧逼,宇文邕哪里又是认输的人?他也难得的放得开,俩人打的酣畅淋漓。
李公公站在一旁看的胆战心惊,急的直跺脚,生怕哪一拳没长眼,再伤了宇文邕,这若是被人知晓了去,还不知会被传成什么样子?再者说,这历朝历代也没见过哪位皇上让王爷给揍了。李公公伸长了脖子仔细的望着,一会儿偷偷窃喜,一会儿又吓的忙捂住了双眼,却也着实让他大开眼戒。
两人正打的火热,不远处婉瑶由小猴子搀扶着下了马车,她眼皮都没抬一下,像是根本没看见一般,兀自的往山坡上走去,小猴子刚要上前扶着婉瑶,婉瑶摆了摆手,示意他留在此处就好,她也不过想要到前方的小山坡上走一走。
婉瑶敛着裙摆微躬着身子,爬了有一会儿才爬到半山腰上,她找了颗枝叶繁茂的柏树席地而坐,有风轻轻拂过。
半山腰上的风不及山脚下暖,有些烈,吹在人身上泛着丝丝凉气,地上是墨绿色的青草,自由生长着,厚而密实,坐在上面软软的,被阳光晒的还有些温热。
婉瑶这才朝坡下望了望,俩人你一拳我一脚,毫不相让,像个吵架的小学生一样,幼稚的很。婉瑶冷哼了一声,满眼的不屑,生怕多看了一眼再长了针眼,随即平躺在了地上,她头枕着手背,以天为盖地为炉,乐得自在。
婉瑶盯着头顶的白云,瞧着它变换着形状,头脑空空,想要仔细的想些问题,奈何什么都想不起来,索性闭了眼,任由自己放空,或许这样的放空也是一种幸福。
阳光打在她身上暖暖的,头上的树叶偶尔被风吹的沙沙作响,婉瑶听着这声音,竟不知道不觉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已是日落西山,远处的山峦与宫殿都被笼罩在万丈红霞之中。婉瑶猛然坐起了身,吓出了一身冷汗,她抬起手擦了擦汗,也不知睡了多久,坡下哪里还能见到人?也不知是谁伤了谁。
“睡醒了?”
一道宛若潺水带着些许诱惑的男音响起,婉瑶连忙侧过头,他双膝弯曲手掌撑着地面,一双桃花眼笑的六畜无害,身上淡雅的桃花香气似有似无的散发了出来,正眼巴巴的望着她,此人不正是宇文宪还能是谁?
一件玄色的官服从婉瑶的身上掉了下来,她低头看了看,垂着眼帘,清浅的问道:“你怎么把官服都脱了下来?赶紧穿上吧。”说着拾了起来递给了宇文宪。
宇文宪看了眼,抬手接了过来,却也没有穿在身上。
婉瑶见他嘴角有些青紫,还泛着血丝,默了默,问道:“你没打过他?”
宇文宪扯了扯嘴角,有些疼,眉宇微皱着很是好看,道:“皇兄也没占到便宜,同样挂了彩。”
宇文宪以为婉瑶会对着他笑呢,却不想婉瑶转过脸后看向远方,望着山脚下的长安城,眼底是说不清的厌倦,缓缓开口道:“他走了,让你留下来陪我,是何意?”
宇文宪坐直了身子与她一齐,不再吊儿郎当,一本正经道:“我有事想要跟你说,所以留了下来。”
婉瑶垂了垂眼帘,讥笑了声,这不正好中了宇文邕的下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