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闻言,便接过来翻了一回,却也颇为惊疑,乃道:“这是咱们这里的账不曾?”凤姐儿道:“可不是么!虽面上瞧着尚可维系,也不过是个‘拆了东墙补西墙’的光景;如此下去,可怎么是好?若其中有一桩不得,只怕这窟窿就补不上了。”
贾琏想了一回,道:“你同太太说了不曾?”凤姐儿道:“还不曾呢。我方才自己看时,却不敢就信的;偌大一个国公府,怎么就如此了?是以不敢确认,并不曾同太太说。”贾琏叹道:“这些亏空多半是教二太太挪作自己私房去了。可恨咱们如今得不着证据,却也无法;只是如今可怎生是好?”
如是两人筹划一回,却终是不曾得计,乃往邢夫人那里报了。邢夫人闻言,乃呆了半晌,道:“如何就这们等的了?我前时虽知府中如今艰难,却只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如今看来,竟是只剩下一个空壳子了么!”贾琏勉强笑道:“也并不是如此。咱们虽欠着人家的钱,旁人却也有欠咱们的;这两下一抵,倒也罢了。”邢夫人叹道:“不是这话。且不说这欠的债罢;就说这进项,却是一年比一年更少;家中产业竟卖了这们多,可不是短见么?况这卖的钱又不知去了何处;任凭再大的家业,也经不住这们抵盗!你们这一辈还可度日,到了若哥儿,又将如何?”
贾琏闻得此话,正戳中了心事,乃低头不语。凤姐儿闻言倒也惊心,乃道:“依太太所见,咱们如今却怎生是好?”邢夫人沉吟一回,乃叹道:“我一时却也想不出甚么主意了。此乃是一桩大事,若不好时,只怕——”说到这里,便将后面的话咽住了,乃向贾琏道:“且不说这个罢。我如今问你一个人,叫是孙绍祖的;你可曾听人说过么?”
贾琏闻言自想了一回,道:“是了,他便是指挥使孙和之子。母亲怎么问起他来?”邢夫人道:“前些日子他父亲往这边来请老爷去吃酒,听那意思,像是个要与咱们家做亲的光景;只是你二妹妹已有了人家,你三妹妹又不是咱们家的,况他父亲又不在,不好说得。你父亲那日回来同我略说了两句,又道是借了他五千银子在手中,不好就辞的;因而同我商议。我却不曾听过这人的,想你素日在外面行走,或同他认得;若此人真同说得那般好,就将三丫头说与他也使得。”
贾琏听了,乃摇头道:“二叔原不喜他家行径,故而一直也不曾有甚么来往,想来此事不成的。”邢夫人道:“那也罢了。他们原是不知迎丫头已许了人家的,故而来问;知他许了人,又要聘三丫头。如今也不成了,只是老爷使着人家的银子,可怎么处?”贾琏夫妻两个因知贾赦素日性子,却也无甚计策,于是各自回房无话。
那日贾赦却往贾母处回了此事;贾母闻得是他家,先自不满,乃道:“三丫头如今年纪尚小,急甚么?况他亲老子尚且在外面,没有咱们在家中就给他定了亲的道理。”贾赦见贾母如此,只得诺诺退了出去;只是不知又将如何同孙家交代,且见后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