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人第一次见到我的父亲,那是在一个晴朗的午后,那时候他正意气风发准备迎接自己最期盼的孩子归来。他一直忙到日暮,太阳已经落下,那光辉从屋顶反射刺痛的我眼,但那个人却必须睁大眼睛看着,因为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
“不错,那也是那个人最后一次见父亲。就在他经历了十年非人的生活之后。”
黑布无脸男说着微微闭上了眼睛,巫古姬很疑惑自己是如何在他那张空白的脸上发现他做出了闭上眼睛的动作。或许是因为空白,所以自动带入了自己最熟悉的脸,不错,那就是星蕴的脸。她一直觉得当星蕴微微闭上眼睛和睁开时的刹那光华是最美的风景,因为,她能从那一瞬间看到他的心。
她被噤声了,但并不能阻止她心中的腹诽,反倒因为口不能言,脑海思绪翻腾,搅动地神灵不安。
巫古姬托着下巴静静听他讲诉自己的悲惨遭遇,觉得他这样的明摆着的主角木板啊,居然混得这么差,肯定是差了点儿什么。
她打了一个哈欠,声音太低沉,她有些困。
“你知道当你走过街头,所有人都对着你指指点点的感受吗?”
“你知道因为要报答唯一对你好的人,而不得不放弃自己喜爱事物,嘴上却要说着不在乎的感受吗?”
“你知道自己明明喜欢上了一个人,却不得不看着她为他人飞蛾扑火,为他人跌入泥潭遭受欺凌,最后又为他人踏上锦绣宫格……而这一切,你却只能在旁边默默看着,就好像你只是一个陌生人观看着她的悲欢离合,爱憎欢喜的感受吗?”
……
“所以,这个人不得不用黑色的,却又透明的纱衣层层包裹至隔离一切光芒。他不能露出一丝面容,就好像把自己装在了套子里,龟缩在角落默默观察炫彩斑斓的世界。”
巫古姬换了一只手托腮,良久,觉得手腕子很酸,于是改成了两手捧脸,默默低头再打了个哈欠。就是个因为抵抗不住外界打击的自闭症患者。
“他一直以为自己就这么过下去,直到有一天,他发现了他父亲最宠爱的孩子的消息……”
“唔唔。”巫古姬不得不打断了他的讲诉,举手让他放开自己喉咙的禁制,深呼吸一口气,“那个,我想问一下,喜欢的不会是你兄弟吧?”
“不是。”黑布无脸男对她有些无语,“安静听我说!”
“哦,继续。”巫古姬愕然发现自己又被禁言了。
黑布无脸男突然“咯咯”笑起来,似乎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那个夺去了他一切的孩子的出现,仿佛在平静的湖面扔下了一颗石子,他的心中惊天骇浪,最终,他决定跟着那个孩子。什么也不做,就这么一路遵循着那个孩子的脚步而行。”
“有时帮忙,有时使绊子,总之让那个孩子不会平静过日子。可惜……千不该万不该,那个孩子不应和我喜欢的女子惹上关系,最终让她黯然神伤。”
“到那个时候,他才发现,他和他喜欢的女子的一切不幸都因那个孩子而起。”
“那个孩子怎么称呼呢?他觉得他/她实在是这个世界数一数二的幸运之人。幸运,对于他来说并非表面的衣食无忧、过路捡宝,而是像那个孩子一样逢凶化吉。所以,他叫他幸运儿……”
巫古姬听到这里着急举手:“我知道了,你说的肯定是‘天道之子’,是星蕴还是君诺,或者幽若,桑芷也不是没有可能。最可能是君诺,他家里挺复杂的。”
“闭嘴!”黑布无脸男觉得自己似乎在对牛谈琴,想让这个人体会他的痛苦纯粹是天方夜谭。
“君诺就是下一个,你在这儿好好反省吧!”黑布无脸男放下狠话,身形开始消散,他就好像他自己说的那个人一样,身上的厚实黑布竟然真的是用无数层透明黑纱缠裹而成,此刻间飘飘洒洒随风而散。
巫古姬此时就在一张简单的竹筏上,慌忙扯过身前遮挡视线的黑纱:“这里是哪儿?”
“苦海无涯!你老实待着吧,没有人能来救你,除非有一天我想把你放出来,或者你自己走出来,哈哈……”
铺天盖地的黑纱落水,却没有泛起一丝涟漪。
看到此景,巫古姬不禁想起了曾经有幸路过的一段若水之道,这里的黑水比那若水的霸道有过之而无不及,鹅毛不浮,但却存在,这里却……
黑布无脸男明显只是一个替身,漫天黑纱中,巫古姬捡到了一段诡异的黑色木头。那木头呈现傀儡的模样,粗略的五官和四肢,中间似乎是空洞。
她捏开已经成为了朽木的头部,一只还活着的甲虫飞了出来,翅膀震动“嗡嗡”作响,摇头晃脑飞了一阵,栽进了水中。
骇然的一幕出现了!
巫古姬看着这只甲虫不断被腐蚀又重生的躯体,她听不懂甲虫的哀叫,但却能感受到那种痛。
何为苦?
人生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蕴盛。
这些苦汇聚起来便成了苦海,掉入其中,各有各的苦,或许还加点儿麻辣酸甜调一调味儿。
《神曲》地狱第四层,黑暗中,两队使尽全力滚着硕大的圆形重物,面对面互相冲击碰撞。
一方叫骂:“你们为何不肯放手!”
另一方回击:“你们为何放手丢弃!”
重物撞击的疼痛,令两方发出惊人的哀嚎声,但是无论多么痛苦和疲倦,彼此的攻击却无法停止。
巫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