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燕山之中射杀李孟,完全是紧急之下的无意识行为。他第一次真正在世人面前展现复合弓,便是在令支城外的教武场上。
段辽与慕容翰没有染指复合弓,让他的警惕心大大下降。
还是太大意了啊!
段辽与慕容翰自重身份,当然不会抢夺自己的东西。然而面对花费十八万元人民币打造的复合弓,放在这个时代即便说它是绝世神器亦不为过。
这样的宝物,又怎么会没人惦记?
张伯辰坐在战马之上,内心后悔不迭。
这一件事给他敲响了警钟,他不但低估了当下时代人心的贪婪,更是高估了军队的忠心。不到两个月时间,先后经历了张成与慕容邻两次背叛,再一次让他推向生死边缘。
有时候事情就是这样,哪怕你做到了极致,仍然不可避免地走向失败。不是你付出真心,别人就需要同等回报于你。而是因为有人比你更强,比你所能提供的更多!
张成的叛变还有余力解决,慕容邻的反水却让他猝不及防。穿越以来,他未曾动怒,这一次却被撩起了内心的怒火。
不杀此人,誓不罢休!
“将军,在卢龙道发现慕容邻的踪迹,依属下分析,此人很可能想要返回塞内。下一步如何行动,还请将军示下。”秃发狐雍骑着马,来到身前禀告道。
都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张成是匈奴羌渠部人,于是他先叛变了。慕容邻虽然随着慕容翰叛出辽东,到底还是鲜卑慕容部的人,背叛自己也并不奇怪。眼前的秃发狐雍出身西河鲜卑秃发氏,会是下一个叛变的人物吗?
残酷的现实告诉他,哪怕未来此人真会叛变,当下也必须倚重他。
没了此人,整个猎击飞骑在辽东便会变成瞎子,什么也看不到,最终被强大的敌人吃掉。
张伯辰看向秃发狐雍,竭尽全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慕容邻此番带走了多少人?”
“启禀将军,共二十三人,均是此人心腹。”
张伯辰有些漠然,此番率领猎击飞骑追杀慕容邻,哪怕杀掉此人,也会让彼此的裂痕扩大。到了那个时候,经过改编重新凝聚在一起的猎击飞骑,恐怕再也没有办法挽回颓势。
可是,那张弓,他又必须去追回。
“秃发——”
在秃发狐雍转过身子的那一刻,张伯辰轻轻叫了出来。从段辽将辽西突骑拨给他开始,秃发狐雍便以沉默的形象示人。他率领斥候,可以说完美地完成了各种侦察任务。唯一的失误,便是没有事先发现隐匿在旁边的拓跋什翼犍一行人等。
那一次他提前发现了张成叛变的痕迹,人手不足也是情有可原。
这个人往往能洞彻人心,提前嗅觉到一丝不寻常。可是为什么没有发现慕容邻的异常?
自己的心态发生变化,以秃发狐雍的的敏锐,必定会知道这种变化带给他的下场。为何还要将慕容邻的踪迹告诉自己?
听到张伯辰的呼喊,秃发狐雍脚步稍一停顿,轻轻道:“将军不负秃发,秃发必定不负于将军。此番慕容邻盗走将军宝弓,秃发愿为将军追回。”
他转身之后,没有再回头,张伯辰却已经从他决绝的的行为中看到了态度。
三百余位猎击飞骑在斥候的引导下,不断跟踪着慕容邻的逃亡路线。在狭窄难行的卢龙道中,速度难免慢了下来。
在第七日的未时,众人终于走出卢龙塞,开始进入徐无山中。然而在徐无山下,众人发现少,原本清晰的线索竟然断了。猎击飞骑追到的地方,二十四具尸体整整齐齐地摆放在一旁。
他们无一例外,都是少了首级。
“将军,这——”
众人见状,心中大惊。秃发狐雍更是先行一步,走到死尸前观察了起来。
从盔甲上看,为首那人便是慕容邻的尸身,胸口被锐器贯穿,鲜血从洞中流出,犹未干涸。这些人都是辽西突骑中的精锐,被人全部猎杀,竟然未曾留下敌方一人。
即便是辽东最精锐的骑兵大燕铁卫,在出其不意之下袭击慕容邻,也会留下相当的代价。能将这些人猎杀于无声无息之间的,究竟是什么人?
尤其是慕容邻的无头尸身,坚固的铠甲被暴力生生刺开,在他的心口处留下拳头般大小的血洞。这样的人,必定对人体的构造分外了解,才会如此很辣果决。
张伯辰的瞳孔瞬间收缩,都说赵国最精锐的部队是石虎亲自率领的“龙腾中郎”,难道这些人竟是被龙腾中郎所杀?
可是之前得到的情报不是说,石虎早已经穿越卢龙道进入辽东了么?
如果不是“龙腾中郎”所为,张伯辰实在不知道赵国还有哪支军队,可以拥有如此恐怖的战斗力。他看向麾下数阳奕、段思勇、李茂等人,想要寻找答案。可是这些人呆若木鸡的动作告诉他,他们对此也是一无所知。
这些人死亡算是意外,张伯辰并不心痛。可是他心痛的是,追寻一路的复合弓早已消失不见。
可以肯定,是杀了慕容邻之人得到了弓匣。这个人极其狡猾,撤退之时,竟然没有留下可供探查的痕迹。这意味着,也许那张他花费无数心血,伴随他穿越而来的复合弓,很可能从此在他手上失去。
张伯辰的内心仿佛被人狠狠地挖了一块,全身精力瞬间被抽空,徐可手疾,急忙上前扶住张伯辰,担忧道:“将军——”
张伯辰无力地看了看二十四具无头尸体,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