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旁边林黛玉却是个最聪明不过的精细人,虽宝钗不动声色,却见莺儿神色有几分躲闪,不免动了疑心,笑着说道:“宝姐姐再三阻我们去后面,我们原本是可有可无的,如今见了姐姐的声气,反倒疑惑起来了呢。”
宝钗闻言,看了莺儿一眼,亦微笑着向黛玉道:“既如此,带你去后头走走,原也无妨的。只是那本不是咱们这种人待的地方,若一时不慎,弄脏了衣服,不准哭鼻子。”
黛玉听了,发出一声冷哼道:“谁又是三岁小孩子?你放心,我再喜欢流眼泪,也绝不会赖你的不是!”赌气就要进后院去。莺儿在旁看着,一颗心早提到了嗓子眼。谁知道黛玉又往前走了几步,突然间一转身,笑道:“不过哄你们玩呢。又不是什么好地方,谁真个要进去看了。”
湘云便笑着说道:“这处地藏庵,竟是无趣的很。赶明个咱们去水仙庵玩,那地方我小时候是常去的,那里的雕塑和壁画才是一绝呢!”
宝钗本是虚张声势,若林黛玉果真要进去看时,她也正在发愁何处寻一套说辞来糊弄,此时见事情如此了结,倒松了一口气,面上不动声色地向莺儿看去,见她额头上都沁出冷汗了,不由得暗叹觉得她仍不够沉稳,只怕关键时候不堪大用。
姐妹几个人遂说说笑笑,一径往前头走去。此时法会早散去了,庵里的姑子们安排了几桌素斋。众小姐哪里看得上这个,只不过地藏庵离城太远,并无别的地方可用午饭,胡乱用过一点填饱肚子罢了。贾琏自然是另外开了席面的,被姑子请到一间净室中享用。
不多时已撤下饭菜,姑子又奉上茶来,众姐妹哪里看得上,不过用茶漱了口,就等着坐车回去。谁知等了许久,仍旧不见贾琏现身,史湘云头一个等不及,口中嚷道:“怎地不见琏哥哥?”地下伺候的众婆子慌忙遣人去寻,片刻回话时候,却是眼神躲闪,吞吞吐吐。
史湘云犹不明白,迎春却已经低下头去,惜春涨红了脸,探春装作若无其事地和林黛玉说笑,林黛玉面上微笑,时不时答上几句,眼神里却露出几丝厌恶鄙夷。贾宝玉面上老大不自在,跟湘云嘟囔着什么要出去寻贾琏,却只是光说,身子丝毫不动。
宝钗虽是第一次由贾琏护送着来尼姑庵,但她何等聪明,早想起一段传闻来。那传闻却说的是尼姑庵里头大多不干不净的,老尼姑们兼带拐卖人口、骗人钱财诸多勾当,有姿色的年轻女尼也难耐寂寞,竟成暗娼之所。
宝钗想到这里,忙跟史湘云打眼色,以别话错开。众姊妹又坐着聊了一阵子天,才听见一众婆子来报说:“琏二爷过来了。”隔着窗户影影绰绰地看见贾琏慢慢地从竹林那边的小院里出来,到这堂前站定了。因有林黛玉、薛宝钗、史湘云是亲戚家的女孩,又和迎春三姐妹同宗不好比,倒多了许多忌惮,因此贾琏倒也不好往堂中来,只是派了小丫鬟来请:“二爷说请姑娘们收拾收拾,这就启程罢。”
众婆子丫鬟赶紧张罗着启程。一行人浩浩荡荡折返。并无人留意香菱走失,只有探春素来精细,过来问了一句,宝钗笑着回答说先回去了。这话里自有许多破绽,只是探春一向知道宝钗是极妥当、挑不出错的,故信以为真,也不再问。
回程时史湘云好说歹说硬要跟宝钗坐一辆车子,宝钗只得依了。路上湘云叽叽喳喳地说了一些话,到了后来就沉默起来,微红了脸悄声问宝钗道:“宝姐姐,琏哥哥难不成是……”
宝钗点了点头。
湘云就愤慨起来:“菩萨面前,清净之地,怎能如此?再者,凤姐姐那么厉害的人,若是知道了,岂不是要他好看!”
宝钗想起平日里风闻王熙凤的诸多行径,也禁不住有许多感慨。王熙凤自幼长在王子腾家里,因了王夫人的关系,也如史湘云这般隔三岔五来贾府玩的,和贾珍、贾琏他们都是从小玩到大的,故而嫁了贾琏,也算是青梅竹马,情谊深厚了。却不防贾琏仍不知足,悄悄地在外头偷腥,竟连尼姑都不放过!况且观底下的婆子小厮们的声气,这种事情,竟是常作的,只是背着凤姐。
宝钗想着这些,突然间就想起薛蟠来,正发愁间,史湘云却已经自问自答道:“琏嫂子又怎会知道!必是瞒得死死的。男人们在外头花天酒地,只怕家中的慈母娇妻还以为他在做正经事呢!谁知道女孩家赖以安身立命的良人,都是做这种勾当的!”
这一番话却格外牵动宝钗的愁绪,宝钗勉强胡乱应了,但史湘云的性格一向大大咧咧,也不留意,她是个直脾气,仍旧有说有笑,跟宝钗说些闲话。一行人回到了贾府,宝钗向贾母、王夫人请了安道了谢,就自回梨香院去了。林黛玉和史湘云、迎春三姐妹们玩了小半日,正盘算着差不多吃晚饭时,突然间见一个婆子慌慌张张地跑过来道:“不得了了!好好的一个人竟逃走了!”诸姐妹都觉得诧异,待细问时,方知道是她们去地藏庵进香时出了差错,好端端地将梨香院里的一个丫鬟给走失了,现在薛家正闹得不可开交呢。诸姐妹忙往细里打听,那婆子却又说不上个所以然。
黛玉冷笑一声,向众人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常年这府里的人都是最伶俐,最会说人是非的。如今正到该用的时候,反倒说不出个所以然了。”
探春道:”若说是梨香院走失了丫鬟,只怕八成就是香菱。先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