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之内,凌月楼客满为患。
暮阳倚在门框上,甚是心平气和地瞧着眼前这似曾相识的一幕。她这个姿势保持了许久,久到身后空荡的南大厅里九个木字辈姑娘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坊主……”玉嬷嬷疾步赶来,看了眼坊主的背影,欲言又止。
木一恨得咬牙切齿,几个眼刀恶狠狠地飞向对门。
牵连望春园是意料之中的事,暮阳冷哼一声,嘴角浮上一抹讥诮的笑。
“云嬷嬷?”木一看到又一个老妇人朝这边赶来,惊愕地张大嘴,满是不可思议。
夜馨居的主事云嬷嬷神色凝重道:“坊主,客人们吵着要退房。”
“那便退呗。”
姑娘们面面相觑,便连素来沉稳的玉嬷嬷和云嬷嬷也吃了一惊。方才那口吻微凉,全然无所谓的话真是她们坊主说的?
坊主似乎越来越奇怪了。就拿帅府公子顾敏恒一事来说,纵使顾公子触及坊主底线,但对方毕竟是兵马大元帅的公子,权势显赫,以坊主往日谨慎的行事作风是绝对不会走到撕破脸面的地步!
众人讶异间,暮阳已走出月扇坊,站在凌月楼外的公示牌前。天空飘着雪,落在她鬓发间,耳边响起花娘尖锐的媚声。
“哟!这不是大名鼎鼎的暮阳坊主嘛?您身子金贵,天寒地冻的站雪地里干嘛,要不进来喝杯热酒暖暖身子?”
目光平静地从公气的笑脸上,暮阳气了,您楼里客满为患,我就不给您添麻烦了。”
花娘红绣帕掩朱唇,呵呵笑起来。
暮阳道:“花妈妈这招釜底抽薪可谓是高啊!”
“过奖!”花娘得意地直扬眉。
大幅降低收费,从根本上挖走暮阳的客源。这是帅府公子顾敏恒的点子。顾公子说:“月扇坊没钱赚了,自然就会关门大吉!”虽然话里充满醉意,但不是没有道理。
起初,花娘还有所疑虑,大幅度减价势必能吸引客源,但于凌月楼而言,同样是一记极易内伤的杀招。
想想神秘的背后主子,想想始终压制她的暮阳,再想想自信满满的顾公子,她想,倒不如赌他一把!
当收费差距不明显时,富家公子多半会考虑颜面问题。但倘若收费悬殊呢?
暮阳视财如命,月扇坊的收费本就高出花柳巷众青.楼一截,要暮阳下狠心降价可不是件容易的事。趁暮阳犹豫不决的时候,她又能抢占一波客源。假使,暮阳也学她降价,那她就再降,总归是凌月楼成本低,而月扇坊跟不起!
一连串的应对后招想妥后,花娘沾沾自喜,甚是得意。谁说她不如暮阳?这次就要全金都城的人都看看,谁才是花柳巷的第一把交椅!
随后,她便命人写好公示,将贴出去。不出一日,结果立竿见影。看着月扇坊门庭冷清,花娘别提有高兴。
再看看巷子里别的几家青.楼,花娘突然又生出一种想法。
或许,她能让凌月楼垄断整条花柳街的生意,到时再以低价买下那些青.楼,形成自己的一股势力。暮阳垮了月扇坊如断双翼,但有柳家基业这个后盾在,势必要报复她。若她也有了自己的势力,又何惧暮阳呢?
如此想想,竟让她激动得一夜难眠。
※※※
月扇坊生意不景气,暮阳索性让各处主事嬷嬷点几个姑娘轮流值班,以防客人上门,其余的回飘雨别院休息。
木九皱着一张小脸,好一番琢磨,明明上一回坊主还说“输人不输阵”来着,这次是怎么了呢?
木一跟她说:“想不通的事就别想。坊主肯定有她自个的道理,我们怎么猜得到呢?坊主让我们做什么就做什么好了。”说着,便拉木九一道去南大厅尽职尽责地守着,只是看到对门花娘的嘚瑟劲,她一天要翻至少二百五十个白眼,也不觉得解气。
这一日,暮阳靠在躺椅上,忽觉得有些冷,看看厅外,又下雪了。
千行走进花厅,看她账册不离手,笑道:“你倒是心宽的很。”见炭火不旺,便拿起夹子添进去几块。
红丫头端着餐盘紧随其后。
“我得清楚手头上还有多少银子啊。”暮阳闻到饭菜香,放下账册过去用午膳。
“够吗?”
听到千行如此问话,暮阳忽然起了戏谑的心思,眨眼道:“若是不够,小叔叔会资助吗?”
“好,需要多少?”千行回得爽快,平淡的口吻仿佛没听出她话里的戏谑,又一本正经继续道,“先前在生死局上翻了好几番。”
暮阳哈哈大笑:“看来我也傍了棵大树!”
一阵寒风吹进来,千行没回应,眼神示意红丫头出去时将门带上。
红丫头才出去不久,木九急匆匆推门进来,喘着粗气道:“坊主,凌月楼又降低收费了!”
闻言,暮阳神色一顿,却不见惊讶,反而给木九倒了杯热茶:“外边冷,多穿些衣服。记得跟木一她们也说一下。”
“啊?”木九愣住了,回过神来不禁委屈又无措,“坊主……”
连她都看出花娘意图垄断花柳街的意图了,坊主怎会如此淡定呢?
暮阳又说:“红丫头做的这个金糕卷不错,你要不要试试?”
木九摇摇头。
千行说:“出去记得把门带上。”
木九“哦”了声,垂着脑袋无奈地离开暮离居。
暮阳捏起一块金糕卷,咬了口,果然满口糯香。发现千行一瞬不瞬地瞧着自己,暮阳又拿起一块,递到他面前,晃了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