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兴兴头头的爱娘真个觉得这可真是天上掉下馅饼来。> 人家也总得思量思量养不养的家不是。
细算下来没一桩合人心意的。
说实话,饶是她都瞧不上。
可这样说来,她们姐妹的运道其实还是不错的,毕竟有秦家这尊靠山在不是。
话说背靠大山好乘凉。
这桩事儿若有秦家帮着背书,这一桩桩一件件不合人意的条件,也就再不是甚的难题了。
而在秦家来说,少养一个丫头少出一注嫁妆,虽则算不上甚的,可关键还能攀门阔亲戚呀,这哪有不情愿的道理的。
是以爱娘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只觉得这事儿实在是四角周全,再挑不出丁点儿的差错来的。
唯二需要考虑的,一是究竟该问人家要多少银子才上算,再一个么,就是究竟该把哪一个臭丫头抱出去。
石榴是给秦家留着的,剩下三个,最好自是老幺的。
才七八岁,刚刚记事儿的年纪。
丫头片子嘛,有新衣裳穿,有两样果子吃,想来应是养的家的。
可她这心里头,又想把行二的那个红枣抱出去。> 可养不家也有养不家的好处呀,往后也不至于还得费尽心力的同她解释养恩再是不及生恩重的道理的不是。
思来想去的,就同袁氏道:“姐姐您想想,养恩不及生恩重,就算抱出去了,可姑娘总是您肚子里爬出来的,这一则,说到哪去都是您占理的,何况咱家姑娘也不是不孝顺的孩子……到时候咱家大姑娘嫁去了秦家,二姑娘又成了巾帽铺的富家姑娘,底下两位姑娘的姻缘,还能出甚的差错,怕是上门提亲的媒人都能踏破门槛的……”
袁氏虽说难得出门,可如今的周家湾已经不比以往的周家湾了。
因着溪埂再三加固畅通无阻,再加上水碓磨坊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在运转的缘故,日> 她千辛万苦生下来的女儿,如何能叫旁人娘。
更何况那家人家到底存的甚的心,她也不是一无所知的。
她这辈子,唯一指望的就是四个女儿都能嫁给好人家,能挺起腰板做人。
怎么可能赔上女儿的一辈子。
正要拒绝,忽的听到红枣的笑声。
她猛地转过头去,可红枣的话就像刀子似的一把一把直往她胸口上插,整个人愣在了那里,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
也就根本没有注意到红枣刀子般的眼神。
爱娘也唬了一大跳,却是正好瞧见了红枣看向袁氏的眼神。
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就捂住了“怦怦”直跳的胸口。
心里头只有一个念头,这死丫头是万万留不得了。
可面上还要盈盈赔笑:“好姑娘,我同你说,这可是天上掉下里的喜事儿呢!”
说着就要去拉红枣的手,同她好好分说。
心里又盘算着,哪只麻雀不指着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只要这死丫头自个儿愿意,这事儿就算齐活了。
红枣却一甩衣袖,避开了爱娘的手。
仍是不看爱娘一眼。
只是指着她朝袁氏道:“娘,您同这不干不净下三滥的玩意儿走动了这么久,您觉得还能有正经人家瞧得上我们姐妹们吗?”
这是红枣头一回把话摆在明面上。
虽说在此之前她也曾屡次三番的劝过袁氏。
可她到底一个小姑娘,打小跟着秦家姐妹长大,不出恶语是刻在骨子里的规矩,再加上又受够了黄阿婆的罪,长到这么大,最反感的就是张口骂人,也从未骂过人。
饶是到了那样的地步,也只能说爱娘不是甚的好人,求袁氏不要再见她了,却是从来不曾张口骂过一句难听话儿的。
而今天,也不是她想逞口舌之力,想说这样恶心的话儿,她实在是忍不下去了。
她们姐妹到底算甚的!
她娘居然存了这样的肚肠!
而随着红枣再度开口,袁氏的视线终于落在了红枣身上,慢慢回过神来。
看着红枣,嘴唇翕翕,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将近一年来,红枣已经足够了解袁氏了。而今天,也对她足够失望了。根本没指望她会说甚的,更没指望她能醒悟过来。
只是转头叫了花生同桂圆:“把水桶拎过来。”
爱娘也愣在了那里。
没想到自己竟然被一个毛还未长齐的臭丫头指着鼻子给骂了。
气的浑身哆嗦,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咬紧了牙关才没骂出口。
眼看着红枣从花生手里接过水桶径直出去,不过几时就提了满满一桶溪水进来,更是眼皮子直跳,下示意的就往后退了两步,随后瞳孔放大,尖叫声已经到了喉咙口了,一大桶水泼了过来,脚面裙摆全湿了。
逃都没来得及,却更是不肯放过红枣了。
同袁氏丢下句“姐姐,我可是一心为着咱们家,您可得好好思量思量”,提着裙子就跑了。
看着爱娘出了门,红枣手上一松的同时又膝盖一软,幸好双手撑在了落地的空水桶的把手上,这才没“扑通”一声跪下去。
可到底浑身都在哆嗦,眼泪更是“唰唰”地往下落,整个人都虚脱了。
却是一言不发,也没再看袁氏一眼,就强撑着扶着一脸担忧的花生桂圆径直回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