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行远听见岳芳这夹枪带棒的话,心中大怒,自岳茂背上直起身子,问岳芳:“你这……”他本想说野丫头,可是因为畏惧岳茂,还是咽了回去,只是厉声问,“你这什么意思?”
岳芳不甘示弱,停下脚步,双手叉着腰冷笑道:“我的意思,就是大少爷你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没本事还只会给人找麻烦的意思。”
岳芳此时怒气也起来了,话说得又急又快,根本由不得陶行远插嘴:“怎么?大少爷不爱听了?不爱听你倒是别喊救命,别要我们救你,也别让花儿给你正骨!骂人的时候好大气力,谢人的时候好委屈您呢,什么人呀?有个秀才外公,却没学会那什么,什么……”
岳芳轻微一顿,李花儿在旁边提醒了一句:“礼义廉耻。”
“对,礼义廉耻!”岳芳忙接着道,“就算州府里的大户人家,我也是见过的,就没个和你一样,没本事考了功名,却有本事欺负乡亲!今天的事情,是奉山娘娘罚你哩!”
和竹筒倒豆子一样地说完,岳芳还要照着地上啐一口。
李花儿有些震惊地看着岳芳,不由笑了出来。
这小姑娘年纪虽小,却有那书上写的侠女脾气。
岳芳回过头,骄傲地对李花儿眨眨眼,神情分明在说:“我来帮你出气。”
陶行远愤怒了,他最讨厌别人看不起他,更讨厌别人说他外祖家不好。
他高声叫道:“你再敢说我外公一句试试!我又没让你们救我!谁稀罕你们救我!”
“你!”岳芳就没见过这么不讲道理的,她指着陶行远,刚要继续挤兑她一番,却被李花儿拦了下来。
“是我想错陶大少爷了,”李花儿浅浅地笑着,道:“以前我以为,大少爷自己拿着自己是高贵人,所以才不拿别人的命当命。不过到了今儿我算明白了,合着大少爷心目中,自己的命也如草芥一般。”
陶行远的话被噎回到了嗓子眼里,只有眼睛还在不服气地瞪着李花儿。
关键是,他敢和岳芳争,却不敢和李花儿争。
这个傻子,是真敢和自己动手。
唔,还是两次。
李花儿平平静静地对陶行远说完了话,又对那皱着眉头,看起来很想将这位大少爷自背上扔下去的岳茂一笑,道:
“岳大哥也别生气,到底是我们今儿出门没看黄历,救了都救了,难不成还真个在这儿杀了他?还是送回去给他老子娘吧。今后给十村八乡的乡亲们打个招呼,这位大少爷去哪儿,我们就绕哪儿远远的,省得他再惹出祸事来,帮他救他,我们还要落一身埋怨。”
说罢,她拉着岳芳,笑道:“我们走,同他生气,哪里犯得着?”
岳芳对着陶行远,用力一皱鼻子,从嗓子里发出了一声:“哼。”,就继续抱着李花儿的胳膊,大步向山下去了。
……
待走到了山下,岳芳回头看看午间艳阳之下的奉山,跺跺脚,又来了脾气,道:“好好的日子,都没猎到猎物,就怪他。”
她对着陶行远的方向道。
李花儿笑道:“你气什么?”她对着陶行远抬抬下巴,笑道,“那不就是现成的猎物?”
岳芳、岳茂,并陶行远,都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李花儿笑道:“山里捡来的活物,又是有人急着要的,自然算猎物。”
岳芳顿时笑出生来。
陶行远还是反应了一下,才知道李花儿这是在骂自己呢。
他这一路上,身上哪儿都疼,还时不时被人挤兑,心里早就不服气了。
此刻下了奉山,没了被野兽吃掉的顾虑,陶大少爷顿时不想再忍了,立刻对李花儿怒道:“你骂谁?”
李花儿反问:“我哪里骂人了?”
陶行远气道:“你拿我比你们这些山猴子猎的畜生。”
岳茂和岳芳的脸色,立刻变得更难看了。
“山猴子”是这一带骂猎户最狠的话。
李花儿面色一沉了,也懒得同他废话,走过去,抬手,又给了陶行远一巴掌。
第三巴掌。
这一巴掌,打得更狠了,陶行远半边的脸,立刻肿了起来。
打完了,李花儿甩甩手,后退两步,对阴着脸的岳茂道:“我们去陶家吧,把这畜生送回去。”
岳茂不知道第几次压下了想将这位大少爷扔在地上的念头,只“嗯“了一声,跟着李花儿,向陶家里走去。
……
不但山上下来的几个人,一路上剑拔弩张的,此刻的陶家,也是乱成了一锅粥。
这天一大早起来,陶家的仆妇和往日一样,去叫陶大少爷吃饭的时候,就发现陶大少爷早就不在屋里了。
陶家是七间连片的大屋,五间是木头的,两间新起的则是泥砖的,院子也是大得很。
陶家老太爷五个儿子里,如今三个儿子还在这陶家大院住着,连老带少乌泱泱二十多个主家、二十多个长工奴仆、十多个短工奴仆,问了一圈下来,愣是没一个人见到陶大少爷几时出门的。
陶大少爷是长房长子嫡孙,不管在外面多么能惹祸,因着模样长得好,所以甚得家中长辈的喜爱。
而且,陶大少爷在外面横,对家里人却是该孝顺的孝顺、该嘴甜的嘴甜、该爱护的爱护,就连对奴仆都不说重话,所以陶家上下,也都很喜欢这个大少爷。
陶大娘子直接晕了过去,醒过来之后,就哭着要找儿子;
陶大老爷在家守着,他的两个弟弟则赶忙去了县里报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