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这一句反问,倒是把江无定后续的辩解都堵在了嗓子眼里,他活了四十多年,可实在是没有遇见过像李玄这样的人。
可求生的本能还是让江无定想要反驳几句:“不……不过区区两个乞丐……”
“区区两个乞丐……”李玄低声重复了一句。
“江府主,请问什么叫做‘区区’两个乞丐?”
“难道这‘区区’两个乞丐,便算不得我朝子民了吗?”
李玄带着惊人的杀气,又向前逼近了两步,盯着江无定的脸,高声喝道:“若不是走投无路,谁愿意去当这个乞丐!”
“我的小师弟沐云乐,难道天生就是乞丐?不也是因为南方涝灾,方才变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
“难道你之前撞死的乞丐,就不可能在某次天灾人祸之前,还是你江府主治下的良民百姓吗!”
“荒谬!”江无定此时也忍不住反驳:“就算这乞丐真是迫不得已才行乞为生又如何?难道我不撞死他,他便能再活多久了?这天下每时每刻不知有多少你口中的‘良民百姓’沦为乞丐,有多少人因为天灾人祸活活饿死,难道这些罪责,都要揽在我江某人的头上吗!”
“江府主说得有理啊!”浑身脏兮兮的柯伏虎这时候也不禁出声道:“正如江府主所言,这天降灾祸,实在非人力所能左右,就算是因某些国政导致百姓流离失所、沦为乞儿,那也是整个朝廷的责任,岂能把江府主当成了冤大头嘛!”
方公公本来好不容易坐稳了,这时候也感觉有些如坐针毡,冲着柯伏虎尖声道:“柯帮主,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自新皇登基以来,可谓励精图治,这几年不敢说已有中兴之势,但百姓也算安居乐业,你凭什么把地方上那些个屎盆子都扣给朝廷?”
“是啦!你们朝廷的皇帝这几年确实是励精图治,不过是把精力都用在了围剿咱们江湖门派的身上!”柯伏虎这时候犟脾气也上来,丝毫不顾他与方公公的武力差距,破口大骂起来:“这几年被你们锦衣卫和东厂灭门的门派恐怕不在少数吧!平时口口声声说着保境安民,难道我们江湖武人便不算朝廷子民?还安居乐业,放你奶奶的屁!”
方公公听了柯伏虎这番大骂,气得手指头都哆嗦起来,指着他大叫道:“柯伏虎!咱家早看出来你们丐帮包藏祸心,今日要是让我活着出去,东厂第一个清剿的就是你们丐帮这群乱臣贼子!”
眼见着柯伏虎和方公公二人分别跌坐于客栈两端,隔空对骂起来,似乎没完没了,李玄终于忍耐不住,出声道:“够了!”
李玄这一声倒是又用上了类似狮子吼一样的音波武功,柯伏虎与方公公二人都中了丧气散之毒,丹田内空空荡荡,自然没法用内力抵御李玄这一吼,因此不由齐齐一窒,俱停下了喝骂。
“朝廷?哼!柯帮主倒是干脆,把所有的罪责都推给了朝廷!”
李玄背着双手,慢慢从江无定身旁走到了方公公那里,沉声道:“既然柯帮主你提到了朝廷,我却要为其说上一句公道话了!”
“方公公,按理说您贵为宫中地位最为尊崇的大太监,本是该寸步不离皇帝左右,就算是要保护江府主安危,宫中藏龙卧虎,找上三五个能匹敌绝顶的大内高手亦不算难事……”李玄倒是没有续接上一句的话头,反而问起方公公来:“可当今圣上却将自己的心腹——方公公你亲自调到了江府,却又是为何?”
“这……”方公公原本乃是绝顶高手,自有一番气度威严,可提到了这一茬,也不禁吞吞吐吐起来:“自然是因为圣上看重江大人的安危,生怕中间出了岔子,因此才……”
“我看不见得吧?”李玄笑眯眯地言道:“难道方公公,不是被发配而来的吗?”
一听到“发配”二字,方公公的脸都绿了。
“这几年来,方公公你虽然可谓是皇帝最为宠信的内侍,可以说在朝堂上都炙手可热,风光无限……可不知有多少‘一身正气’的朝廷大员,恨不得将你挫骨扬灰!”
“此次方公公远离朝堂,不得不亲至江南保护江府主,恐怕少不了那几位与公公不共戴天的政敌积极运作吧!”
说到此处,李玄从衣襟中拿出几封已然打开过的纸质信封,扔到了方公公面前。
“方公公不妨看看信后落款,除了常年与你作对的户部、兵部的几位大人之外,究竟还有多少大臣亲派心腹修书于我,许下极大的好处,准备借我之手除掉公公……又有多少平日里对你示好的大臣,巴不得你明天就死呢!”
方公公吃力地拿起地上的那些信封,拆开逐一观瞧,越看脸色便越是发黑,到最后竟带上了哭腔,连声音都断断续续起来:“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咱家虽然不过是一介阉人,可一不贪财、二不恋权,和朝堂上的大人们,不都是为了当今圣上,为了这社稷朝纲吗?他们又何至于将事情做到今天这个地步啊!”
李玄看着似乎心灰意冷的方公公,淡淡道:“这庙堂之上的衮衮诸公,只知皇帝若亲重内侍,此内侍便是阉党,阉党不除,朝廷便永无宁日……若是哪里的政令出了问题,便又哀叹阉党祸国……”
“他们这群酸丁腐儒,只知夸夸其谈,又哪里懂得,阉党祸国,亦不过是藓疥之疾,国家祸乱的根子,本就不在这里……”
“哼,自开国皇帝设立东厂以来,阉党干政便屡禁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