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更加顺不过气来,却无可奈何,只得背地里把秦氏姐弟骂了又骂,也不去金家,竟灰头土脸的回家去了。
这边金荣之母胡氏见璜大奶奶去宁国府理论,心中颇有些不安,忙告诉金荣,金荣反喜道:“这下子好了。姑姑向来是个能干的,从不空手而返。这一番出动,必然有个说法。”于是伸长脖子等着璜大奶奶回话,岂料接连等了两三日,竟然连个消息都没有。胡氏打发人过去问时,璜大奶奶只说连日家中事多,故没寻嫂子说话这些,却丝毫不提她在宁国府碰个软钉子的事情。
金荣不忿秦钟在学中越发得意,一时等不及,又来寻薛蟠。这日薛蟠正拉着两个新鲜认识的契弟玩,见他来了,起了兴头,邀他连床大战。金荣既然欲挑拨是非,少不得先遂了薛呆子的意,于是一行数人也不择地方,就在书房里胡闹起来。
金荣被压在最下面,任由摆置,因是从前玩惯了的,也不觉得甚么,反倒比其余几人清闲些,眼睛只骨溜溜乱转,看书房四周摆设,见窗下案上的宝砚笔筒琳琅满目,皆是名贵的货色,又见旁边子上摆着些玛瑙碗、琉璃瓶,竟是五光十色,久视竟有头晕目眩之感,不觉感叹道:这都是天地间多少精华才凝结成的宝贝,竟被这个呆子给占了,却是亵渎了!转头又看那窗格,却不是用纸糊的,用的是上好的细纱,寻常人家做衣裳穿也舍不得的,既能遮拦蚊虫蜂蝶,又依稀透着光亮。正在感叹薛家奢侈间,猛然看到窗前光线一暗,却是窗户那边朦朦胧胧有个人影。金荣只当自己看错了,把眼睛闭了重又睁开,定睛再看,却依稀是个满身绫罗绸缎的女人。金荣大惊失色,大叫一声,把他身上的人重重一推。几个人正在恣意间,哪里想到有这变化,不免有些发愣,正待问时,突然又听到外面脚步错乱,知道被看到了,纷纷吓得抖衣而颤,独薛蟠意犹未尽,料想门外有那老眼昏花的粗使婆子碍手碍脚,怒朝门外道:“哪个老不死的在外面挺尸,扰了你家大爷的雅兴!”
站在窗外的人却正是薛姨妈。她正欣慰着儿子知道上进,携了宝钗一道往前面看,不意半途听到动静不对,忙喝止众人,自己一个人悄悄过来探察究竟,谁想竟窥见这般荒唐,不由得面皮紫涨,正待退去,免得尴尬,岂料薛蟠不依不饶。薛蟠说的那些混账话,听在薛姨妈耳朵里,如同晴天霹雳一般。薛姨妈整个人都忍不住发抖,倚在穿廊柱子前站定顺气,却见薛蟠披着衣裳、踢拉着鞋子从书房里冲出来,脸上犹有怒色,见了她愣了一愣,大大咧咧地笑道:“母亲今个儿怎么好端端的上前边来了?这跟着的人呢?”
薛姨妈见到儿子这一副嬉皮笑脸的没事人样子,更是生气,欲要喝住问他,此情此景又不好开口,用手指住薛蟠,憋了好半天,好容易说出一个“你”字,尚未憋出下文来,突然间“咕咚”一声,仰面就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