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管家这下子觉得有些恍惚。囤积居奇,这不是大损阴德,糟践名声的么。老爷、夫人怎么也跟着少爷胡闹起来?
龙华街第六十八号铺子,没有什么响亮的名号。门匾上就挂着“中药店”三个字,却是阳州城药材最足的药店,字号最老的药店,药味最纯正的药店。
晨晖照进窗子的时候,药店掌柜陈园忽然发现嘈杂的街上出现三个人。一个中年男人,后面跟着两个童子。童子后面跟着几辆车,不知道车上装的什么。
这个中年人眉间暗隐英气,双目不怒自威。不是苏家当家人苏诚还有谁?
陈园马上丢下手里的何首乌跑到街上迎接。
“老大,莫不是小少爷出事了?”
原来这中药店也在苏家产业下的名下,掌柜陈园曾和年轻时的苏诚一起下过海,至今称呼也没变过来。
一大早天还没亮,伙计就道街面上流言蜚语,说苏家少爷烧楼捉鬼,女鬼大发神威,毁了好多店铺,伤了好多人。
流言不可全信,但也不可不信。什么女鬼发威,陈园是不信的。但这街面上分明狼藉一片,昨晚整个阳州城都乱糟糟的,事儿肯定小不了。伙计各个方面打听,都说是苏家少爷起的火头。陈园怕苏鱼出了什么意外,老早挑好了一些珍贵的药材和补品,以防万一。现在看见苏诚亲自到六十八号来,不禁吃了一惊,难道真是苏鱼出事了?
苏诚朝他摆摆手,双眼微微低沉。
“那混小子,精神着呢,能出什么事!捅了这么大一篓子,到现在连影子都不见一个。还得我这把老骨头替他擦屁股!”
陈园松了一口气。他与苏诚是义气兄弟,对苏鱼视如子侄。得知这混小子没事,自然是顿时轻松。苏家陈家的风气都是相似的护短:只要人没事,其他事情再说,该干嘛干嘛去。
原本凭苏诚的性子,苏家的家教,纵火这种事情做出来,必定是要跪祠堂,用家法的。可陈园听出苏诚语气里虽有责备,却是满满的不在意。心知其中肯定另有隐情,十三楼这事必不简单。至少烧楼这种行为,是苏诚默许的。
陈园再瞧他身后两个童子,一大一小,都穿着黑色的衣服,袖口纹着半月。
“画聊斋?”
苏诚点点头。
“这两位童子由画聊斋托付给我,今天在你这站个岗卖点药。”
陈园本就是个聪明人。自苏鱼大病以来,他便知道苏家与画聊斋扯上了关系,昨晚十三楼之事恐怕也因画聊斋而起。今日卖药必有文章,于是他没有多问,直接让伙计清理出一个档位,让这两个小童子站岗。
这两个童子不是子辛子丑还有谁?
陈园邀苏诚进内室喝茶,隔着帘子饶有兴趣地看两个童子摆放档口。从车子里取出来的都是些牛黄、虎骨、犀牛角、藏红花、灵芝、人参、龙涎香之类的药材,全是镇痛、补气、增神、强体的功效。
刚才听伙计说管家苏牢在抢购药材,陈园只道是苏诚下的令,哪里会防着其实是苏鱼犯的诨?正在纳闷着呢,这种囤积居奇、趁人之危的做法本是商人的大忌,对一个商家的信誉而言是致命的打击,苏诚是个有原则的人,以前绝不会做的。可今日究竟为何要破戒呢?
苏诚接过陈园询问的目光,开始玩弄自己的扳指:
“以德报德,以直报怨。对非常之人,用非常手段。”
陈园默然,非常之人,他就听懂了,心中微微有些担心。能让鼎鼎大名的苏家和画聊斋联手,并被逼着放弃原则做事,对方来头肯定不小,恐怕老大这次惹上了大麻烦。
来买药的,虽不一定是昨晚风波里的主角,至少也是上过台子唱过戏的龙套。就凭自己的消息,这些可都是江湖上有名有号的修行门派里的高人。一般官员富商,没一个敢招惹他们的。不过心中也认定,苏诚并非昏庸之人,一定是这些货色招惹苏鱼招惹得太狠了!
陈园心里也护起短来,正打算唤过童子,传授一二奸商秘籍心得,狠狠宰一刀解气。这时恰好就有两个形色匆匆的人上门,刚想要开口,子辛童子便笑问:
“三两人参、二两灵犀外加半斤虎骨,四两藏红花?”
来的人奇了,打量子辛许久,缓缓点头。
这边子丑迅速将药包好,伸出手道:“十根黄鱼。十根。少一根都不行。”
陈园噗地将口中茶水喷出来!十根黄鱼?神棍里的奸商,奸商里的天才啊!一根极品百年老参,市价不过六十块银元,五两虎骨,四两藏红花,不过二十块,二两灵犀十块都不用。这童子卖的可谓是天价了!只怕长了脑子的都不会乖乖被这小娃娃宰吧。
谁知那两个人面面相觑,最后竟咬着牙根各自掏出五根黄鱼。
陈园看得目瞪口呆,再望向苏诚,只见他抿笑喝茶。
陈园立刻明白,这是有价无市了。
这些药品,表面看上去只是补气吊命的,但这些江湖人士,高来高去,神神秘秘,手段厉害得紧,谁知道他们的药方子有什么生死人肉白骨的奇效。昨夜大乱,斗法受伤的人肯定不少,他们必定急需这些药材。画聊斋这是通过苏家,把阳州城的药买断了,逼着这些人现身点卯呢。
那两个人正是满堂红的人。师叔李五受伤太重,邝清野等主力都急需调养。二人一转街角进入小巷子里,就被邝清野闪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