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唯坐在担架中,摇摇晃晃出清林苑。王氏在内院垂花门口拦着他,捂着嘴哽咽,“大人,不要去。”
楚唯撑起身体,居高临下,“情丫头受了不少委屈,老夫就是爬,也要去宫里给她讨回公道。”
王氏跪在担架旁,“大人,听说世子在宫中向陛下求婚,娶情丫头,难道你要情丫头抢宛儿的婚事?夫君只留下宛儿一个骨血,大人为何不能看在夫君的情分上,善待宛儿几分。”
楚唯看着她梨花带雨的脸,忽的大笑,“老夫难道对你们孤儿寡母还不够好?自你进府,连筝丫头都退避三舍,行事耀武扬威,外人谁不知你虽然只有姨娘之名,但却有当家主母的权力。你和姚天的女儿,甚至上了楚家的族谱,成功和世子定亲,就连情丫头都不愿意回来。王氏,你扪心自问,这世上除了老夫,还有谁能做到这点?”
王氏有些茫然,“大人,这些不是你该做的?你答应过亡夫……”
“我是答应他照顾你们。但我千不该万不该,把你们照顾到我自己家里。还让你们起了不该有的心事。”
楚唯咳嗽一声,家仆抬着楚唯往后走,王氏在后面大喊,“大人,我心悦你,这如何算是不该有的心思?宛儿是我们的孩子,你如何能绝情至此?”
楚唯没有停下,王氏不甘心,追到门外,眼睁睁看着家仆抬着楚唯出府。转头,看到外院垂花门口,姚宛站在墙下,手中捻着花枝,冷冷看着她。
“你每次拿我在楚大人面前博同情,这次不一样。娘,楚大人不是傻子。”
王氏拿着手帕的手握成拳头,后背青黑色的脉络清晰可见,闻言神情癫狂,“那又怎样?他就算全都知道,还能还能杀了我不成?”
姚宛全身紧绷,垂下眼眸,“是。楚大人即使知道父亲被你下毒害死,也不会真的杀了你。父亲生前,很在意你。楚大人答应完成父亲的遗愿。”
她说的很平静,尤其说看到王氏不同寻常的疯狂,无论是心情,还是表情,都无与伦比得平静,“但是楚大人一旦知道你是个连丈夫都能下毒手的妇人,一定会讨厌你。”
王氏一愣,害怕地摇摇头,“不,他不会知道。”冲到姚宛面前,抓着她的领子,“说,你不会告诉他。”
姚宛被拽的踮起脚尖,闭了闭眼,“娘亲啊,不要把楚大人当傻子。你做的事,世子都知道,楚大人当真一无所知。”
王氏像扒光毛的鸡,哆嗦起来,哭得像个孩子,“怎么会?他怎么会知道?”
姚宛不知该怜悯她,还是该拍手称快,还是讽刺她……
为了爱情的傻女人,除了心上人,谁都看不到眼里。
姚宛说:“娘亲,你当我为什么一定要和世子订婚?”盯着王氏失神的眼瞳,“世子一早派人查清了皖南的事情,还答应我掩埋一二,现在,除了少数几人,这件事真的说秘密。即便楚大人心存疑惑,你咬死不承认,他也无法给你定罪。所以,一定不要让楚情破坏我的婚事。”
王氏愣愣地跟着她说:“一定不能让楚情破坏你的婚事。楚情,世子,决不能。”
宫门口,侍卫持刀守卫,庄重威严。
楚唯被抬到这里,止步不前。
没有圣令,任何人只能步行入宫。
楚情趴着站起来,在人的搀扶下走到鸣冤鼓下。他身份尊贵,现在又惹人非议,路过的人议论,“看家仆的标志,这人莫不是国公爷?”
“听说国公爷的小女儿被抓紧诏狱,看来国公爷要向上鸣冤。”
“好歹说开国功臣,居然落到这般地步。”
楚唯拿起锤子,敲在鼓皮上。
鼓声回荡,他听见百信的议论,忍不住苦笑。谁说百姓愚昧不堪,这不有通情达理的?
又敲了一声。
楚唯摇头叹息。好歹说军伍出身,他自认体力过人,而今为女儿敲两下鼓都觉得力不从心。到底说老了,摔一跤都让他力不从心。想当初,他在马背上激战三天三夜都不皱眉。
宫门大开,张怀恩亲自来迎,“国公爷这是受了多大的委屈,敲起了鸣冤鼓,咱家听得都心惊胆战。”
张怀恩是皇帝身边的老人,他的意思,多数时候是皇帝的意思。楚唯软趴趴地软在家仆怀中,“老了,想见陛下,都力气了。”
张怀恩白净的脸都是笑,回头怒斥清秀的小太监:“还不快请楚大人上轿?一群没颜色的小兔崽子。平时白调教你们了。”
楚唯冷笑。皇帝不想落下苛待忠臣的名声,场面功夫还是要做的。
楚唯被太监扶进御书房,皇帝在作画。皇帝没开口,楚唯安静跪在地,张怀恩抱着拂尘,站在明黄布幔铺就的书案后。
半晌,皇帝搁笔,皱眉打量桌上的画,叹息一声,才看见地上的楚唯。
“爱卿来了?看看朕的画,有没有你夫人的三分精髓。”
楚唯正要三呼万岁,听到皇帝说话,愣是把客套的说辞咽回肚子里,“陛下画臣的夫人?”
皇帝后退两步,坐在座位上,好像很疲倦的样子,“见过尊夫人几面,印象很深刻。”
岂止说见过几面!
楚唯表情狰狞,猛地瞪向皇帝。
皇帝闭着眼,没看到楚唯的反应,说:“一眨眼明霞都去了那么多年。你活着,朕也活着,飞鸿也活着。当年在她身边的人都活着,但她却死了。”皇帝的悲伤很真切,头发因为大病白了一半,半躺在椅子上,仿佛下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