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有如他们逃离的乌鲁克神院一样乌黑,秋雨下个不停,淹没了马蹄的声音,模糊了他们的脸庞。
他们向东跑,远离城区,在荒芜的田野跟随一条勉强能辨出车辙的乡村道路,进入布满溪流的森林。霍恩带头,猛踢那匹从太阳堡马厩偷来的马,马儿迈着轻快的步伐,没多久稠密的树木就包围了他们。桑尼和苏拉竭力跟上他的步伐。远处不断传来野兽的嘶鸣,他几乎可以听到身后两人粗浊的喘息声。无人说话,霍恩不时回头,确认两个同伴没有落得太远,可他真的很想丢下他们其中的一个——苏拉。
她撒了谎。他想,乌鲁克神院早在多年以前便没有了天命牌,那张牌是本就是翼人族的神物,如今供奉在亚述南面森林的万年古木之巅。不过或许她根本就不知道,只是道听途说,但这儿离亚述远有千里之遥,这该死的雨又下个不停,他们连张地图都没有,只能在这该死的森林里找路,他不想她继续跟着自己受苦。
到达第一条小溪时,霍恩猛地调转马头,离开道路。他们在曲折的河道中走了四分之一,方才爬上一处石岸。如果劳伦斯叔叔带着猎狗,这会让我们的气味无从分辨,他期望如此。他们不能走大路,大路只会带来被擒的命运,所有道路都会,哪怕这里已经是乌鲁克,距离北城和冰原有上千里之遥。
桑尼和苏拉没有质疑他的决定。毕竟他俩对乌鲁克也是一无所知,而霍恩前些时日刚刚参与了南征,听说还非常成功的执行了一次剿匪任务,虽然这些事他们是从霍恩自己口中听得,但关乎骑士荣誉的事,这个固执到有些刻板的道尔顿应该不会撒谎。
大树底下漆黑一片,地面松软,布满裂缝,到处都是半掩埋的树根和隐藏的石块。雨停了又下,下了又停,还好斗篷足以遮风避雨,霍恩尽量保证胯下的玛尔匀速前进,才不至甩下身后的两个同伴太远。桑尼不善骑术,无法跑的更快。
很快,他们越过又一条道路,路上深深的车辙印里盛满了雨水。霍恩再次远离道路,带着两个人同伴在起伏的丘陵中穿梭,越过石楠、荆棘和纠缠的灌木,深入狭窄山沟的底部,沉重的树枝夹杂着潮湿的树叶,一次又一次抽打他们的脸。
忽然,桑尼的马绊倒在泥潭中,后腿跪倒,将他掀出马去,好在人马都平安无恙。虽然这种事发生了无数次,但桑尼还是那副固执的死样子,不等霍恩调转马头,他已经翻身上马,继续前行,什么也没说。在骑马这件事上,他总是表现这样固执,虽然即便他已经骑了数十年马,依旧骑得这么烂。
没过多久,他们目睹两匹野狼在吞食一只小鹿的尸体。苏拉的马闻到血腥味,惊恐地人立起来,随后亡命奔到。两匹狼见状老之夭夭,但第三匹抬起头,露出牙齿,准备包围自己的猎获。“往后退!”霍恩告诉桑尼,“慢慢走,别吓着它。”
他们骑马慢慢绕开此地,直到再也看不见那匹狼,他才拍马追赶苏拉,只见姑娘绝望地抓着马鞍,她的马在森林里乱撞,但幸运的是,她并没有坠马。还好受惊的马不是桑尼胯下那匹,霍恩想。
后来,他们经过一个焚毁的村庄,小心翼翼地踏过那些被烧成黑炭的小屋空壳。霍恩先行下马,找到其中一间没有漏雨的屋子,桑尼在其中升起篝火,他则采摘到一些腐烂的苹果,苏拉在火堆前冻得瑟瑟发抖,但半句怨言也没有。
“这样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桑尼在火堆前炙烤冻僵的双手,袖子上热气蒸腾。
“我们回去吧,”苏拉的牙齿在打颤,“我想家了,想妈妈,想哥哥。”她缩起身子,“太冷了,我们已经没有食物,如果再这样跑下去,不是被森林里的狼吃掉,就是冻死,或饿死在半路上。”
“该死,我们要为什么往东走?”桑尼歪过头,看着霍恩。
“你脑袋上冻了?”霍恩脱下手套。他采来的苹果熟透,几乎烂成了糊,但他一点儿也不介意,连着其中的蠕虫一起吞进肚子。“苏拉说,天灾城南面有个秘境,那儿可以解答所有问题。”
“可天灾城离这儿至少有上千里地。”桑尼瞥了眼正在瑟瑟发抖的苏拉,“我们应该先把苏拉送回去,她毕竟是个姑娘。”
“劳伦斯叔叔在追我们,我不想被逮回去。”霍恩皱着眉说,“要不,从明天开始,我们分开走,你带苏拉回去,我继续去天灾城?”他将果核扔进火堆,“我也不想让你俩跟着吃苦,毕竟这件事与你们无关,能走到这儿,我已经很感谢了。”
“不,我必须跟着你。”苏拉倔强地抬起头,“万一森林里有狼,或是前面的村子有土匪,再或是你的马摔断了腿.....更何况,只有我知道那个秘境在哪儿。”
“如果少了我,你恐怕连火都生不起来,迟早冻死。”桑尼撇撇嘴,“我可不想回到亚述,然后听人说你的尸体在乌鲁克境内的森林里被发现,冻成了一根冰棍儿。”
这话引得苏拉咯咯发笑。“是啊,冰棍儿霍恩就再也找不到他想知道的答案啦。”
“谢谢。”霍恩低头浅笑。
“苏拉,钱花完了吗?”桑尼扭头问。
“没有。”苏拉皱皱眉,“你要钱干什么?”
“下次再遇上镇子,我想换匹马。”桑尼叹了口气,“我总觉得这匹跟我太不合,它总是摔跤,我真担心下次被甩出马鞍时,就没今天这么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