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的时候,本该是最安静的时候,但是,此刻,坤宁宫,却是一片灯火通明。
太医院的太医全部围在小皇子朱厚炜的床边,每个人都很是紧张。
张妍站在太医的外围,脸色煞白。
她浑身已经软的站不住了,若不是朱佑樘站在一边用力的抱住她,恐怕此刻的张妍,就已经瘫软到地上去了。
朱佑樘抱着张妍,眼睛也是红红的。
若不是惦记着怀中的妻子,此刻的朱佑樘,恐怕也不能站的那么直。
朱厚炜的病床前,陆太医的几根针,稳稳的落到朱厚炜的小小的身体上,他眼色一撇,站在旁边的一个年轻太医,立刻拿出一碗药,想要强行灌到朱厚炜嘴里。
朱厚炜一动不动,所有灌到他嘴里的药,一滴不漏的,顺着他的嘴角流了出来。
褐色的药汁洒在床上,白色的枕头,顿时全部变成了深褐色。
“金针刺穴,都已经不行了吗?”
灌药的太医手不由的抖了起来,空闲的手,轻轻放到了朱厚炜的鼻子上。
手指之间,一点空气的流动都感觉不到,而且,手下的皮肤,似乎也在慢慢的变冷。
灌药的太医手颓然的放了下来,看着朝着自己看着的陆太医,轻轻摇了摇头。
这么强烈的金针刺穴都没有反应……小皇子,已经是一点生机都没有了。
陆太医手都有点抖了,但是,他还是带着一脸壮士断腕的心情,站了起来。
“太医,怎样?”张妍大睁着眼睛看着走过来的太医,声音中,都是满满的期盼。
朱佑樘用力握住张妍的手,看着太医的眼神中,也是满满的期盼。
这么对上皇上皇后期盼的目光,陆太医顿时感觉到身上压力很大,但是,他还是硬着头皮开口。
“皇上皇后,请节哀。”陆太医轻声开口,“小皇子已经……已经……”
“不!不会的!”张妍粗暴的打断了陆太医的话。
她猛然睁开朱佑樘的搀扶,扑到床边,用力握住朱厚炜的手。
“炜儿,炜儿……”张妍脸色苍白的看着朱厚炜,“炜儿,我是母后,你睁开眼睛看看啊。”
“我是母后,我是母后!”
张妍一遍遍的重复着,渐渐的,她的声音,慢慢的嘶哑的不似人声了。
然而,无论她怎么呼喊,无论她怎么握着朱厚炜的手,床上的朱厚炜,都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就静静的躺在那里,仿佛是睡着一般。
“炜儿……炜儿……”嘶哑着声音喊了半天,张妍颤抖着手,轻轻的握住朱厚炜的手,却仿佛是被针刺了一般,猛然收了回来。
朱厚炜的手已经开始变的冰冷,小小的手上,一点残存的温度都没有。
张妍的身体开始抖的很厉害了,她伸出手,用力握住朱厚炜的手,两只手搓着朱厚炜的手,仿佛是想把自己手上的温度传到朱厚炜的身上。
“炜儿你醒醒,看看母后。”张妍泣不成声,“母后求你了,求你了。”
“阿妍!”朱佑樘走了过来,用力搂住张妍的肩膀。
房间里的所有人都被朱佑樘遣了出去,现在房间里,只有帝后夫妻两个人。
“佑樘……”张妍反手抓住朱佑樘,仿佛是溺水的人抓住一个浮木一般,“你过来,过来。”
朱佑樘眼睛红红的,伸手,去握住朱厚炜的手。
触手一片冰凉,朱厚炜小小的身体,已经彻底冷了。
朱佑樘闭上眼睛,努力克制着涌到心中的刺鼻的痛楚,握住张妍的手,一点点的,把她的手,从朱厚炜的手上掰开。
“佑樘……”张妍求救的看着朱佑樘。
“阿妍,炜儿他……他已经……”朱佑樘握住张妍的手,声音也哽塞了。
已经了半天,“离开”两个字,朱佑樘怎么都说不出口。
看着躺在床上,已经没有一点生机的朱厚炜,朱佑樘感觉到,喉咙都是满满的血腥。
可是,张妍跟朱佑樘夫妻那么多年,有些话,朱佑樘说不出来,张妍难道还看不出来吗?
原本残存的几分自欺欺人的希冀,在看到朱佑樘这般的神色之后,就一点都不存在了。
张妍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弘治九年二月癸酉,弘治皇帝次子朱厚炜薨。
张妍悲痛欲绝,在坤宁宫醒过来几次后,看着朱厚炜生前留下的东西,就再次哭的晕死过去。
兰芷和铃音想要把朱厚炜的东西拿走,可是,张妍只要一醒来,看到朱厚炜的东西少了一样,情绪又会再次崩溃。
兰芷和铃音没有法子,谁也不敢再动朱厚炜的东西,可是看着张妍这样的悲痛,也没有人有法子。
朱佑樘也很悲痛,但是,他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
那就是朱厚炜的葬礼。
朱厚炜下葬祭祀的利益,全部按照成化二年成年皇子的丧礼规格进行,朱佑樘追封朱厚炜为蔚悼王,辍朝二日哀悼。
大明朝的皇子下殇,从来没有追封的,朱厚炜是大明朝唯一的例外。
满朝文武没人敢发一言,偶尔有几个不长眼的有一点反对的趋势,被朱佑樘收拾了几个后,也老实了起来。
朱佑樘做的这些事情,张妍都不知道,她沉浸在自己的悲痛中,自从朱厚炜去世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走出过坤宁宫。
“太子殿下。”铃音站在坤宁宫的门口,看到朱厚照进来之后,微微的行礼。
“母后她……还是这样吗?”朱厚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