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求将军让我和范益突围,总比坐在这渴死的好,”孟云平把最后一点水分给士兵后,斩钉截铁的说道。
萧燕然看了他一眼,忽然猛的拔出枪,头也不回的走了。
黄昏,血一样浓厚的黑暗慢慢吞没了永定城。士兵们颓然靠在土墙上,还有人不甘心的用干裂流血的嘴撕扯着干硬的面饼,喉咙里发出干涩的响声。
孟云平和范益两人黑衣紧靠,背缚长刀,身后是五百名面色凝重的士兵。
“萧副将,”孟云平干笑道,“……”
他看看气氛紧张的左右,压低了声音道:“东门只怕就归你管了。”
萧燕然随手扔过来一个东西,也低声道:“作为你的副将,我会尽量替你收尸的。”
孟云平苦笑了一下,接住那只装着小半壶水的羊皮袋子,在嘴唇上碰了碰,转身递给了身后的士兵。
一个接一个的,南兵从墙头上悄无声息的滑进黑暗里,城墙内外都安静得只能听见风吹过干枯沙柳的沙沙声和远处无定河流淌的声音。
不知道过了多久,远处传来一片喊杀声,远处的山路上腾起一片火光。
“是平夏人!”一个老兵绝望的吼道,“是平夏人的声音!他们被平夏人发现了。*”
那些火光慢慢的围拢,疯狂的舞动着,慢慢收紧,城墙上的守军的心也被慢慢的揪紧了。
然后,那些依稀能听到的属于汉语的高喊渐渐听不见了,火光也像是被什么吸着,向山脚稍微移动了一会儿,便停下来,渐渐收紧了包围圈。
“不行了,完了……”
不知道是谁哽咽的声音。
“马蹄声!哪里来的马蹄声!”有人惊呼道。
就像是从黑暗的世界中一跃而出,通往上游的半途中,惊雷般的响起一片马蹄声,向火光冲去,那些火光狂乱的飞窜起来,一个个摔落在地上。
“快啊!”看着黑暗中那些模糊的影子往城门狂奔,城头上的弓箭手纷纷紧张的握住了弓,向上天祈祷他们能早一点回到弓弩的保护范围内。
城头的人还未缓过气来,又是一阵惊呼:“平夏骑兵!”
风一般疾速的火光和呼喝声沿着河岸掠过,那是让敌人闻风丧胆的平夏骑兵。
“走,快走!”孟云平挥舞长刀劈倒穷追不舍的平夏兵,感觉到大地在脚下的颤动。
他身后的骑士默默弯弓搭箭,一动不动的面向北方,士兵和战马退潮般从他身边涌过。
“你怎么来了?”
“来给你收尸,”骑士淡淡道。
“我还没死呢!”
“哼,”羽箭破空声响,作为回应,无数的破风声扑面而来。“那还不走!”
孟云平头也不回的撒开腿往城门奔去,此时城墙上传来一阵惊呼。如果孟云平此时有空回头,他会看见那个骑士点燃了手中的火把,仿佛为平夏骑兵指引着方向般,一边挥枪挡开箭雨,一边慢慢向城门退去。
“这个人疯了”的想法只存在了一瞬。那些在黑暗中狂奔在最前面的骑兵忽然滚倒成一片,后面的冲上来,立刻惨呼一片。
“绊马索……”孟云平喘息着瞪大了双眼。
以那骑士为首的弓箭手们有条不紊的以半圆形的姿态慢慢退回了城门内。余下城下气急败坏平夏人的徒劳的羽箭。
郑延德沉默的看完这场毫无意义的努力,默默的走下了城墙。
“你……”孟云平看着系好战马的萧燕然,却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只有绝望,更深的绝望。
“范益伤得不轻,我们,至少尝试过了。”他自言自语道。
一滴水落在干裂的土地上。
是泪水还是……
雨水!
下雨了!
无数人冲出来拥挤在空地上,朝着天空张开了干裂的嘴,伸出手。
暴雨倾盆。
平夏人开始攻城了。
黑压压的士兵蚁附在城墙上,鲜血混合着雨水浇在城墙上,将黄土的夯实的墙染成诡丽的橘红。城楼上不断投下土块,石头,弩箭。
黄土地上百年难遇的暴雨,浇得攻城和守城的都睁不开眼睛。孟云平撸开粘在额头上的头发,挥刀劈开冲破雨雾闯进自己视线的敌人。耳畔都是混合在轰鸣中的喊杀声。远处无定河波涛开始汹涌。
日复一日,直到城墙上堆满了鲜血被冲刷干净的尸体。
“将军!刘副将也阵亡了!将军!城门经不起再一次的冲击了,咱们真的挡不住了。”
“闭嘴,就算战到最后一人,也绝不能放弃!”
“……”
郑延德捡起尸体堆中的旗帜,默默将它插在城楼最显眼的地方,独自面对着城外。
“沙河沟,”一直默默站在一旁的萧燕然忽然开口道。
在这连日的暴雨下,沙河沟依然几乎没有水。
萧燕然和孟云平对望一眼,眼中一亮。
“将军,给我们三百人肯定能行,平夏军现在肯定已经放弃了水坝。”
“哪里还分得出那么多人,”一旁的尉官冷笑道。
“一百人,再没有多的了,”郑延德头也不回的沉声道,“在平夏人攻城前,赶快走!”
怪石外的难走,几乎是手脚并用,甚至还有几个人失足落下山崖,才接近了平夏人堆坝的山口。狭窄的河道处堆满了用胳膊粗的绳索固定的巨石,装满石块的竹笼,坝后的水位已经涨到了惊人的高度,正不停的溢出。
“估计再一两天,这坝就要塌了。”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