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洛雪觉得奇怪,是有原因的。
因为魏国春试在明年开春,按道理来说,京中居大不易,花费甚多,许多家境寻常的参试学子都是冬末再进京预备着考试。但凡家境在地方数一数二、或者在京中有人脉交情在的,舍得投下大笔大笔的银两,都早早进了京,用各种方法与未来同窗们打好交情,积极参与各种聚会招揽注意,顺带着与那京中几位文臣大人们走动走动。
这也是为什么此时的诗会一眼望去,在场的学子大多锦衣绣衫、香囊环佩、面上矜持自得的缘故。
这么一看,那手足无措立于台上的解三放,颇有些“鸡立鹤群”的突兀感觉,他根本就是贫农的代表。
“大概是想着能够腆着脸皮拍上了哪位大人的马屁,平步青云?穷人就是穷,你看他这样子,别说你们家的门槛,连考场都迈不进去。”
屠姣姣取笑道,丝毫没有注意施洛雪听着她的话皱起眉来,又兴致勃勃地继续问道:“你说他会不会连饭都吃不饱?说不定明年开春就饿死了?”
台下,已经赚够了众人喝彩的文励心这才施施然转身,向着解三放一礼,表示对对手的尊敬与肯定。
正因失败垂头丧气的解三放没想到大名鼎鼎的文大才子居然会向自己行礼,赶忙也放开衣角,双手一合回礼,谁知又引得下方一阵哄堂大笑。
原来解三放先前一直攥着的衣角,不但是因为紧张,更是因为那处居然有块缝补上去的补丁,大概是线脚开了的缘故,那块补丁早已摇摇欲坠。
估计解三放自己也知道这补丁的惨状,被人怂恿着上了场子之前,便也一直用手有意无意挡着,此时当着许多人的面飞快地回了文励心的礼,他衣角的那块补丁终于掉了下来。
补丁落地,满堂皆笑,解三放的脸一阵窘迫的通红。
他急忙蹲下去捡了补兵的布块要往衣袋塞,见他这样,现场的哄笑更为大声,更有甚者,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天哪,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屠姣姣靠在栏杆上,笑得越发放肆,指着下面的解三放对施洛雪大声道,“你说他是不是文公子特意请来活络气氛的啊?”
解三放攥着补丁的手僵住了,听着看着,每个人都在对着自己笑,他愣了一下,既羞恼又窘迫,只能硬着头皮将那补丁缓缓放到口袋里,随即,他也对着底下嘲笑着的人群挤出来一个十分勉强的笑容来。
他笑,底下的人越笑,解三放在应和着所有人对他的嘲笑,笑得可怜。
二楼之上,施洛雪看着他这副模样,不知为何,蓦然想起来,在自己的记忆之中,有时候连鲤的笑容似乎也是这样,也是这么笑着,明明笑得灿烂,却总让自己看不下去,总有一种心塞的感觉。
她受不了这种场合,扭头便往楼下走去,走到旋梯的尽头到达一楼的时候,回头一看,却看见那台上的两个人已经散了,不知什么时候换了歌舞笙箫上台,作为诗会的压轴一曲,显然比吟诗作对更能吸引学子们的注意。
施洛雪看了看周围,已经找不到解三放的身影了,索性也就放弃,回头便要离去,哪知差点儿撞上了一个人的怀中,抬头一看,居然是解三放。
那满脸憨厚的解三放显然也没想到面前的施洛雪会突然回过头来,一时间也有些无措,看着施洛雪精致小巧的脸庞,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施洛雪静静看着他,他的脸一涨红,支支吾吾地想要说些什么,却听得身后一阵爽朗的笑声,一道身影挡在了他与施洛雪的中间。
“施小姐,别来无恙。”文励心一出场,就吸引了附近几人的注意,他向着周围几人客气拱手,又回过头来看着楚楚娇怜的施洛雪,不由得心下一热。
施洛雪一愣,看着在自己面前一脸熟络的文励心,也回了礼,只觉得有些眼熟,一时间也没想起来自己与这人曾有什么交集。
这时候,楼上一声娇呼,后知后觉的屠姣姣终于反应过来,从楼上飞快跑下楼来一阵张望,发现了这边的三人,这才挤了进来,拉着施洛雪一阵抱怨。
尴尬的气氛终于被打破,施洛雪与她一同站着,屠姣姣便拉着施洛雪与文励心一阵介绍,末尾,还带着暧昧的眼神捅了捅施洛雪,轻声提醒道:“文公子可是追着你在端州诗社的大名来京的。”
端州?施洛雪这才想起,自己原先在老家端州门户不出,只是在离京的前一年被邀请加入了什么诗社,只是后来因为爷爷的腿寒发病便不再参与了,再后来直接回了京,完全没有留下什么特别的印象。
只是出于良好的家教,她便向着文励心与解三放一礼,温声说道:“见过文公子,解公子。”
站在屠姣姣身后的解三放憋红了脸,急忙回了礼,讷讷说道:“原来是施小姐,失礼了。”
文励心却含笑而立,展开折扇轻轻摇着,故作潇洒说道:“‘凄凉别后两应同,最是不胜清怨月明中。’,文某在端州便仰慕施小姐好才气,可惜未有机会探讨文学一道。如今一见,更是惊为天人。”
屠姣姣见此,很是熟络地揽着施洛雪的胳膊,微嘲着对文励心说道:“那可是,我们施小姐天天埋在书香里,可是不一般的人,哪能与这些凡夫俗子打交道。”
屠姣姣说话向来拐着弯,指桑骂槐的本事一流。一旁的解三放一听,不知屠姣姣是无意还是在嘲讽自己,脸上窘迫神色更盛,讷讷地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