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白至极的脸色,遍布裂纹,且散发着微光与高温的身体。
这就是在伊恩眼前的少女,此时的样子。
伊恩已经知道菲儿所说的是什么意思。
每当她想要使用至强者的力量时,就必须重新走一遍那条路。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确实是成为了至强者。但是从另一个意义上来说,她其实一直都没能真正踏上云端。
走上去,掉下来,走上去,掉下来。
这就是她所一直在重复的步骤。
这看似只是极为平常的循环,但是这其中的痛苦却绝不是外人所能想象。
且不说这前后力量上的巨大落差,
光是要重走那条路,就等于意味着,她必须再度接受一次神火的煅烧,直到她能真正凭着自己的力量登临云端为止。
这世上没有多少人能承受这样的痛苦,甚至于可以说,这世上没有几个人有资格承受这样的痛苦。
神火会焚烧尽任何敢于碰触它的生灵,九成九的人在直接接触它的那一刻就已经被抹去了所有的痕迹。
伊恩感到心疼,为这个女孩由衷地感到心疼。
那张永远没有表情的脸遮盖掉了一切,没有人能知道,她是在哭,还是在笑。
亦或者,她对着这些其实早就已经不放在心上,只是高高在上地漠视着它们,一如立于云端,毫无感情的神圣。
“不疼么?”
伊恩问道。
“习惯了。”
菲儿回答。
得到答案的少年最终选择了沉默。而少女的整个故事也终于将要迎来终末。
“那一战里我们失去了很多人。几百人的队伍剩下来的只剩四十几个。而我也真正地成了累赘,只能被大人们背在背上,乘着两波魔潮之间的间隙,拼命地往前走。”
“两天之后,当人数减员到二十六人时,在第三波魔潮冲击的前一天,我们终于看到了高耸的圣墙。然而,当我们来到墙角下时,原本大家最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听到这里,伊恩已经猜到了最后的结果。
“圣墙的守军,拒绝接纳你们,对么?”
“是的,但这并不是最后的结局。”
并不是最后的结局?
少女的回答让伊恩微微一愣,他感到恐怕在那之后发生了更为糟糕的事情。
“那时,我们跪在墙下向着守军哀求,表示愿意付出任何的代价,只希望能够得到他们的收容。城墙的守军之中,有一个军官似乎对我们动了恻隐之心。他站在高高的城墙上,俯视着我们,向我们承诺可以放所有人进去。”
“但是,在他的承诺里,‘罪民’却并不在这所有‘人’之中,而且在‘所有人’里,有任何一个人不同意,那么他同样不会让大家进去......”
“......而那时,整个逃难的幸存者里,有着罪民特征的就只剩我和我的母亲。”
伊恩感到一股寒意自心底窜起,如果不是他现在几乎无法动弹身体,那么此刻他肯定会止不住颤栗。
求生乃是人类最大的本能,不论是在哪个世界里都是如此。
他希望那些人能够拒绝那位军官的“好意”。但是心中的预感却告诉他,这个故事在最后绝对是恶质的结局。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有一天竟会如此痛恨一个不知道名字的人。如果他现在能动,如果他还有着时间,他真想要飞到东域,然后狠狠一剑剁了那个“军官”。
一个不将人视之为人的存在,一个逼迫他人做出这种选择的存在,还有什么资格被称之为“人”?
“然后呢?”良久之后,伊恩望向少女的眼睛,等待着她说出最后的结局。而不过片刻,空洞而沙哑的声音便在这大厅中回响了起来。
“然后,幸存的人们围成一圈,开始争吵了起来。而我的母亲则把我紧紧抱在怀里,安抚着我,让我不要担心。”
“第三波魔潮越来越近,而随着恶魔的接近,争吵的声音就越来越激烈。”
“我当时的状况很不好,他们认为我已经没有多少时间,所以向那位军官提议,至少让我的母亲可以进去。但是那位军官和我们的母亲都没有同意。前者不愿意放任何的一个’罪民’入内,而后者只是纯粹的不相信我已经时日无几。”
“后来,那个军官不耐烦了。他向着我们下达了最后的通牒,在日落之前如果我们不做出选择,他将不再给予我们他的‘怜悯’。”
“于是,眼见着太阳即将落下,第三波魔潮就将到来,他们打晕了不愿意接受的同伴,跪倒在了我们的面前,在得到了母亲的原谅后,转身走进了那道打开的门里。”
伊恩闭上了眼睛,得到了已经预见的答案后,他沉默着,将颤抖着的手指一点点地弯曲了起来,紧紧地捏成了拳头。而随着这个故事终末的到来,菲儿的声音越来越空洞起来,仿佛预示着末尾其实什么都不会剩下。
“再到后来,太阳下山了,魔潮来了。妈妈她用手在圣墙的脚下挖了一个小坑,把我放在里面,用自己的身体将我给遮盖了起来,让我极为幸运地躲过了魔灾,而她自己却死在了那片圣墙的角落里。”
“我们失败了......”
“爸爸迟到了......”
“魔潮过后,他才赶了回来,在圣墙脚下翻开了妈妈的尸体,最终找到了唯一幸存的我。”
“他那个时候很憔悴,头发乱糟糟的,眼睛红得发肿,只是跪在地上,抱着我和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