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旧要回到巢穴么……”
老人听了喻倾城的话,并没有反驳,只是用手捧着鸟巢,微微的叹了口气。喻倾城静静地说道:“前辈,我还有点闲钱,想赠您一点,让您能够安度晚年,安个家,不要在外面流浪了。子曰,大而化之之谓圣,在大道渐远的年代,暂且还是选择沉沦吧。因为现在,本就是一个无道的时代。”
“这是一个无道的时代,一个无道的国家,无道的君王……”老人听了喻倾城的话,细细的沉吟了一会儿。“你说得也许是对的啊,纵然心能够脱,我们的肉身也早被污浊,又何必执着于一时?我们现在还是相濡以沫吧,等到脱之后,再相望于江湖也还不迟。”
老人并没有拒绝,而是非常自然的答应了下来。
对老人的话,喻倾城并没有作任何评价。虽然她修炼的是传统武术,但毕竟是现代人,人必须顺应这个时代。这一点,喻倾城和这位老人却又不一样。
“天色已经不早了,我们先回村子去?你说得对,我们的身体依旧是凡人,要吃,要住。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丫头,我就不说谢谢了,今天和你坐了一下午,老头子很高兴啊。”
“前辈言重了,我才真是非常庆幸能够遇见您。”
老人说着,喻倾城重新将他扶上了轮椅,之后在渐渐西下的残阳之下向着小村子慢慢回去。
随着太阳的西沉,天色终于慢慢暗了下来。喻倾城推着老人回到村子里问了一下,得知部队的“家访”正在火热的进行之中。
其实在尘世间,依然有快乐可言,喻倾城就是一个乐意于寻找快乐的人,这一点和她的妈妈非常相似。
此时,小村子里的空地上,点着几盏一百瓦的白灼灯,张永厚他们几个正在和村长村民们喝酒,做“家访”。虽然解放军不能拿群众一针一线,但乡亲们实在是太热情了,又是摆酒,又是上烟,让人不能拒绝。张永厚他们也明显喝多了,和大家在一起胡吹乱侃,喻倾城推着老人刚刚来到空地,一向老成持重的王干事都叫了起来。
“指导员……倾城,过来一起喝一杯!今儿高兴……”
“……”喻倾城打量了喝得满脸通红的这几个军官一眼,又看了一眼周围陪酒的那些村民,有些尴尬的笑了一下。“不了,我在一边坐坐啊,你们聊,你们聊。”喻倾城这回是真的看到了军民一家亲的景象了,尽管并不如想象中那样唯美。好在她现在是个女孩,有足够的理由不和这些人混在一起。
旁边的排长和军士长,正通红着脸,在登记录上记着一些条件达到入伍的年轻人的名字。这也是人民生活的一角,有军,有民,同样也有欢乐,和喻倾城坐在一起的老人也在一边静静的看着,偶尔也喝口酒。不得不说,经过了喻倾城的开导,老人的精神好了许多,不过喻倾城却不知道等自己老去之时,是否也能够有年轻人开导自己。
喻倾城是年轻人,自然乐观开朗,并不是她的思想比老人要高尚。
“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可能在百十年后,世上连五常之德都没有了吧……”喻倾城突然现,她今天居然充当了一回情感垃圾桶。老人家的心情是好了,结果把自己搞得头晕脑胀,一时有些啼笑皆非的感觉。不过身为一个人民子弟兵,党员干部,下乡给孤寡老人送温暖,也是该做的事情。
直到后半夜,家访才结束。喻倾城他们找了一家招待所,开了几间房,住了进去。
“孩子,今天大家都玩得挺高兴啊。老头子谢谢你了!”晚上,张永厚他们已经醉得不成人样了,早早的休息去了。喻倾城则和老人一起坐在招待所的房间里泡茶,聊天,倒是别有一番情趣。老人说得不错,今天张永厚和村民们的确玩和尽兴,而喻倾城和老人同样很是尽兴,此时心情非常的愉悦。
晚上的乡村招待所非常的宁静,深远,但又不似山间老林那样远离了人文气息,给人一种安定祥和的感觉。
“前辈,我是一介练拳的武夫,心思没有文人那样细腻,谢不谢的就别说了。只是我的修行也非常的刻苦,但不能像您一样,达到至诚的境界,不知道您在修行方面有什么经验吗?”喻倾城望着面前的老人,感觉他似乎有一种旧时代的沉淀气息。可以肯定的说,这位老人应该是民国时代的人,那也是中国文学,武术最为鼎盛的时代。
而现代,不论是谈文还是论武,都已经败落得不成样子了,这也是时代浪潮不能逆转的趋势。
因此喻倾城的拳术,还只停留在修身的阶段,就像学术也能够修身养性一样。不过这样的境界,离清末民国的那些宗师,还有很大的距离,所以看到老人居然能够真正的达到禅定的地步,这让喻倾城这样的拳术大家也是叹为观止。她自然希望了解到修身之后是怎样的一种境界,要走什么样的道路。
“至诚之道,可以前知。我潜心钻研学术,静默修养,已经活了快一百岁了,哪怕是隶返,文化运动,都用心智坚持了下来。但能够洞悉自己的肉身,延年益寿,不过是次一等的至诚,真正的至诚是能够品味到自己的祸福,甚至是大限的到来!我,却是还没有达到真正至诚的地步……”
老人喝了一口茶,望了喻倾城一眼,脸上露出了一丝自嘲的神色。喻倾城并没有再说什么,而是看着老人在面前的桌子上铺开了一张纸,随后慢慢的研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