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开帘子,沈栖心头腾着怒气,没让丫鬟拦在外头径自寒着神情往里头走。进了书房看见那场景,着实是怔愣住了,张了张嘴没出声。她进来的时候动静大,斜侧在窗下竹塌上打盹的那人已经醒了过来,掀开盖在面上的书朝着沈栖看了一记,半眯着眼似醒非醒。
沈栖真是没料到他居然会在这打盹睡觉,以前的裴棠最是勤勉,就是婚后她腻着他痴缠一会都不成,这会居然会荒废时间在这睡觉,真是不可思议。沈栖认认真真的打量了他几眼,竟有些怀疑他是不是真的裴棠。
许是才刚被人扰醒,沈栖自他的目光中瞧不出半点鄙薄和讥嘲,深邃的眼中平静无澜,好似不见底的深渊,吸着人坠落进去。直至裴棠低着头咳嗽了一声,沈栖才陡然回过神,心中扑通的跳着。
“你来干什么?”
沈栖定了定神,眼珠在他书案上转了一道,并没有看见她之前让奉灯送过来的黄石异兽镇纸。“就是……就是那晚中秋节上,我拿了你做的诗……”因着心虚,一句话都被说得支离破碎了起来。
裴棠挑着薄唇笑了一声,眼底尽是淡漠,“沈大小姐拿东西去用还会特意跟人交代吗?”
沈栖气噎,努了努嘴,心想着这人根本不想好好跟自己说话。可仔细一想,到底是自己不对当先,若不是自己先将这诗在众人面前提了出来,今日得桂枝也的也绝不可能她了。犹豫了半晌,还是低声下去的说道:“是我不对,不然你也不会那晚上交不上诗了。”
“……”裴棠倒也有几分诧异,没有想到性格骄纵的沈大小姐被他言语相讥之后还能忍着性子在这道歉。只见不远处的沈栖站在那,微敛着长睫,目光也不知是垂落到了哪里。裴棠吸了口气,不由语气了放缓了下来,“谁说我那日要写那诗了?”
“啊……?”沈栖迟钝着抬起头。
裴棠不厌其烦,又解释了一遍:“我那晚根本就没有想交什么诗上去。”停顿了下来,他稍稍抿了抿嘴,“所以,你也没必要为着这事情特地道歉。”
“哦。”沈栖声音闷闷沉沉的应了一句,有些纠结,可到底最后耐不住问了出来:“那日让人给你送的镇纸呢?”
“镇纸?”裴棠皱着眉回想了下,指着桌案上后面墙上的多宝阁道:“在那。”
沈栖心情这才松弛了些,被之前那句“不准打扰”所激起的怨怒也登及就烟消云散了开去。转而不过转瞬功夫,裴棠的另一话就更是让沈栖心中起了波澜。
“这东西你带回去吧,我也用不上。再则,以后别随意进我书房。”
沈栖睁大了眼看着裴棠,见他脸上神情淡漠疏离,哪里还有半点之前的和颜悦色。黄石镇纸仍旧装在锦盒中递了回去,沈栖立在原地却没有却接,一怒之下挥手打落在了地上。
裴棠轻轻皱拢起了眉头,眼眸之中似乎闪过一道不快。
这不过眨眼即逝的神情略半点不落的都映入了沈栖的眼中,她心里头发酸,郁结的怒气脱口而出化成了质问:“凭什么我不能进你的书房!”这一直是沈栖的心结,堵在心头结成了病,仿佛又回到了曾经。
那时沈栖跟他才成亲,正应该蜜里调油的新婚,可裴棠却每日必要去书房独处。她每每找了借口去都要被挡回来,不准打扰这四个字听得多了耳朵都磨出了茧子,有一回沈栖终于忍不住闯了进去,就看见书房后的假山碧池,他跟一人焚香下棋,神情惬意舒和,甚至……会嘴角含笑的望着对面那人。若是寻常同僚好友,沈栖自然不会在意,可偏偏是一个女子,姿容上佳更是颇有才名的白蘅。沈栖甚至没有勇气上前质问,一改沈大小姐的脾气忍了两日才婉转问裴棠为何不准她去书房。她盼着他能老实说出原因,可又怕那原因戳得她心里难受。爱一个人那么难,搓平了自己身上的锐气去靠近,却没想到反而受了伤。
后来,沈栖让人又去查了白蘅和裴棠的关系,却没想到查到的结局更是让她坐立不安,越发疑心起许多事情来。殊不知,她和裴棠最后会是那样的惨淡收场,就是起因于这件事。那时候的沈栖小心翼翼不敢当着裴棠的面深问,所以被他三言两语的糊弄了过去。
可现在,还有什么要顾及的呢!沈栖被压在心底深处的酸楚之感淹没,忍不住冷笑着道:“为什么不行!是不是又有个才貌双绝的白蘅在这陪你吟诗作对?”
“沈栖!”裴棠深吸了口气,语调也放缓放沉了。
沈栖看见他这模样,越发觉得凄怆,微垂下眼帘平复心情,害怕在会在他面前露了软弱,等再抬起头的时候,脸上只剩下嘲讽的笑意。
裴棠的长眉越拧越深,终究开口道:“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沈栖直直的看向面前不远处的男子。她一直以为自己干脆利落的了断了他们之间的姻缘,可现在才知道,原来她还是耿耿于怀不能释放。是,她说的话不像样子,可他做的事又像样子了?凭什么他能这么理直气壮的数落自己的不是?
沈栖的眼角微微有些泛红,可神情却是骄傲的,似乎容不得人半点搓磨。
地上,黄石异兽镇纸碎成了几段,七零八落的散开。这般艰硬的石头都能被摔成这样,何况人心,碎了就再不能修补成原样。
沈栖视线从上面一扫而过,倏然笑了声,“……”她又看向了裴棠,想要开口,唇嗫嗫半晌,半个字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