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后,天气冷了不少,他身上还卷着一团软软的薄毯,见宁祈来,他还是那副德性,装模作样地遮住眼,使劲招惹宁祈:“啧,你这一身红衣裳,刺得我眼睛疼。”言下之意是不愿见到宁祈的。
宁祈冷着脸坐在一侧,目光在湖中枯败的荷花梗上停留片刻,方才对何湛说:“睿王赢了。”
“怎么?你来给我道喜?那就不送凤鸣王了。”
宁祈说:“本王以为你会问问宁左和宁右。”
“没什么好问的。参一参太上皇的结局,他们俩能有好吗?”
“睿王找到证人证明当初宁左并非服毒自杀,而是宁右下毒,宁左在朝堂上也承认了此事,指认是宁右所为。除此之外,还将李代桃僵、互换身份一事交代了。”说罢,宁祈补了一句,“当然,他没有说这是景昭帝指使的,只说是宁右唆使。”
何湛:“不应该啊,就算宁左知道宁右对他下毒,他也不可能让宁晋赢。”毕竟这一切都是宁晋主使的,虽然宁右做了那把刀。
宁祈声音冷了冷:“宁右挑断了宁左的脚筋,宁左自是恨毒了他。”
何湛心里猛地跳了一下,很快平定下来,也许是刚喝了药的缘故,他嘴里一片苦涩。
宁左要和何湛一起逃回京城,何湛被喂了药后,再没能向宁右问宁左的下落,宁右也只哄骗他说宁左去拜访名医治病去了。想必是这件事惹怒了宁右,他才狠心将宁左的脚筋挑断。
他以前从来都不会觉得宁右会变得如此狠毒。
宁右...原本不是这样的人...
何湛问:“景昭帝怎么说?”
“皇上气急攻心,就在朝堂上咯了血。你也知道,他对这两个儿子的期望有多大,如今见他们手足相残,自是有点接受不住。”
景昭帝对手足相残很是忌讳,最见不得的就是兄弟不睦。宁右自小就与宁左感情深,他一直对此很欣慰,却不想他们会走到如此境地。从前诸君之位相争,最坏的结局不过是个死罢了,却不像宁左,还会被自己的亲弟弟废一双腿。
宁祈说宁右已经被关到大牢中去了,等候皇上处置;至于宁左,似乎不再有相争之心,只道青州安好,在皇上面前求了一个“慎”字封号,出京为王。
何湛没什么动容,把玩着手里的珊瑚珠,问:“你来告诉我这些做什么?”
“本王怕你在府中不长眼,回头好了,出去又惹了不该惹的人。如今京都风云大变,本王告诉过你,在京都要学着去看,省得到时候再被迫去京,你一生能有多少个十年耗在外面?”
何湛笑了:“原是关心人的话,却怎么都不中听。凤鸣王啊,你瞧我还算眼清目亮吗?”
“...何湛,”
他唤了人来,道:“我要进宫。景昭帝卧病,我身为忠国公,理应拜见。”
下人低了低头,半晌没有回应。何湛说:“你大可去禀报睿王,听听他的意思。”
下人不再问,退下去过问睿王。
何湛回到南阁子,将宁左的封号写了一遍又一遍,撂下笔,再提不起来。他倒在椅子上就睡,等宁晋忙完回府已入夜,外头来人传唤,他才堪堪醒过来。
他起身就见宁晋正执着他的字看,灯火不明,可宁晋的眼睛很亮,看不出喜怒,但嘴角带着笑,见何湛醒过来,他低低道了句:“叔的字一向漂亮,临得是谁的字?”
何湛答:“颜行知。”
宁晋:“颜字向来苍劲有力,灵动潇洒,就是太恣肆了。”
何湛:“你不喜欢?”
“不喜欢颜行知的字,喜欢叔的。”他放下纸卷,走到何湛身边,抚了抚他额上的汗,“看着叔的精神好了很多。师弟换了副药,看来是有用。”
他按着何湛坐到椅子上,俯身下去闻了闻他的耳后,低声问:“今天凤鸣王来过了?与叔说了什么?”
“你的人拦不住他吗?”
“凤鸣王能在朝中屹立多年,自是不凡。他根基深厚,朝堂民间敬仰他的人众多,若本王的人拦下,他指不定要为你闹出大事。”
何湛想着,那你可是错了,这个小狼狗只为你搞出过大事。
何湛不怎么搭话了,宁晋还不依不饶:“下人说,你想见景昭帝?不见宁左宁右么?”
“诚如主公所料,忠国公府乃臣的心结。当年景昭帝设计诬陷我爹,令他含冤而死,于我算是杀父仇人,臣想见他,很奇怪吗?”
宁晋将他抱起来,笑着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