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和她在一起,这辈子都不会……”曾楼南失魂一般,他低声说,“你放心……你们都放心……我绝对不会……”
耳畔,不断浮现当年凌乱一切,当突如其来的杀父之仇浮出水面,当兄妹关系变得错综复杂,当他以为可以拥有幸福的时刻,当他愿意付出一切,甚至是忘记这段恩怨的时候,可是她们却说……
——楼南,你要是和她在一起,我就死给你看!你对得起你九泉之下的父亲!他是被曾伯龄害死!曾伯龄是曾家养子,你是曾家的继承人,你是曾家唯一的继承人!那个孩子不能留,孩子的外祖父绝对不能是曾伯龄!
——你放了若水吧,我求你了,放了我的女儿吧!楼南,看在这么多年相识的份上,看在若水曾经和你有过一段感情的份上!你的母亲不会同意,我也不愿意若水知道这一切!她的孩子不能留,她病了,她是不能生下这个孩子的,可她自己都不知道!
——楼南,你还不快做决定!你是真的想看着妈妈死吗!
——你要是不放了她,那我只能去警局,我怀疑你的母亲害死了伯龄!他平时服用的药有问题!难道你就不怕她坐牢!
她们不断在对他说,逼着他在做决定……
可是此时此刻,早顾不得了,早无所谓了,早就一错再错,早就无可挽回,他早就不求未来,曾楼南放开了阻拦他的手,“可我要去找她。”
……
英国今日迎来暖阳,泰晤士河畔风景甚好。
河畔边上有两道身影身影驻足。
她撑一把伞,为轮椅上坐着的她挡去寒风。
曾若水坐在轮椅上,因为病痛折磨,她早就消瘦,曾经冰冷的美人,如今孱弱不堪。她闭着眼睛,几乎不能够清醒,意识早就朦胧,却像是做了一个梦,所以梦里她喃喃说,“泰晤士河……真得好美……”
蔓生陪伴在侧,沉默中听见她呢喃喊,“哥……你说过……会和我一起去……”
突然,她怔住了!
那是她第一次,第一次呼喊曾楼南……
蔓生无法回神,因为这一声只在梦中才会有的呼喊,更因为面前突然出现的男人,他正往她而来,风吹起他的黑色风衣,他越走越近……
无声之中,谁也没有开口,他伸出手接过她手中的伞。
蔓生往后退去,退到了一旁。
伞轻轻晃动,阳光落在曾若水的脸庞,似惊扰了她,让她勉强睁开眼睛……
蔓生瞧着她,是那样混沌的模样,她仿佛还在梦中,所以才会听见她说,“哥……你来啦……这一回你没有骗我……”
曾楼南轻轻应声,“嗯……”
可现下一切都不是梦,不是幻觉而是真实,但蔓生不忍心去唤醒她。
或许也只有在自以为的梦境中,她才能不顾从前过往放下那些伤害,忘记家仇恩怨,她才能够这样无所顾忌,欢喜迎接他的到来,才能让那双眼眸闪烁着许久不曾见过的期许,就像是回到了青春年华,灿烂犹如时夏繁花。
偶尔听闻兄长前来看望,她便打扮好,去到大学校门口等候。
偏偏等到他一出现的时候,她假装漫不经心,也只是刚刚抵达。
可她一开口,却泄露了刹那间的雀跃,呼喊着那一声:哥……
瞧着他们静静眺望河岸,蔓生转身退走。
她独自远离,远去这片河岸,远去身后处轮椅上的她,还有为她撑伞的他……
阳光柔柔洒下光芒,落在她的脸上,她的身上,可她的眼眶早就湿润,眼前更是模糊不清,看不清南来北往的人,看不清那些飞逝而过的景物……
她早就看多了生离死别,早就经历了无数场再也不相见的分别,可为何还是会忧愁还是会想要流泪,还是会害怕,还是会有念想……
想着太平盛世,想着亲人友人安好,想着孩子健康快乐……
“嗡嗡——”手机响起铃声,大抵是余安安来电,蔓生拿起直接接听,“安安,我一会儿就到公司……”
但是电话那头却传来陌生却又熟悉,更是久违的低沉男声——
他在唤她,“蔓生。”
其实不算太久,可又好像是过了几个世纪,她方才听到他的声音,那样近的传来。
她不应,她不能应声,因为她的眼前愈发朦胧,那早已被泪水占据……
等不到她的回应,所以他愈发一次又一次呼喊她,“蔓生,蔓生,蔓生……”
瞧着繁忙街头,分明不曾有人朝她狂奔而来,可是他的脸庞却那样清晰闪现,闪现在她的眼前她的脑海里,她站定不动,任由泪水滑落脸庞。
他们克制着不通话,不去打扰彼此,更不许诺彼此何时再可以相见,只用书信往来,其实她那样高兴,可以活在同一片天空下,这已足够……
然而这一刻,面对即将消逝的生命,她无法再克制。
她忍不住告诉他,“尉容,我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