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算睡到天荒地老去的云怀袖迷迷糊糊间听见柳语正与什么人争执,她刻意压低了嗓,但对方却拼命提高声调,似打定了主意要将她吵醒一般。
什么人那样大胆?虽说她这个王妃在府里头威信并不高,但一般人瞧在她是王妃的份上轻易也不敢为难她,除了晨间夏侯景睿规定的请安时间,那些人也不会到她这边来,那么此刻在外间吵吵嚷嚷的是谁?
拥被起身,看了眼窗外的天色,此时正是一天中太阳最烈的时候,也就是说,夏侯景睿离开后,她睡不到五个小时……外间的争执声渐大,她颇有些恼火拍打了被子,集中精力去听。
“有什么事情等王妃睡醒了再说好么?你知道王妃身子素来不好,来这边吵吵闹闹成何体统?”是柳语义正言辞的声音。
另一把嗓显得有些尖刻,不依不饶的嚷着,却是冲着她来的:“王妃?我家夫人伤心欲绝的都快要死掉了,她倒还睡的着?外人还说她什么仁慈宽厚,今日竟做出这样的事情,那是活生生的一条人命呐,她可曾放在眼里过……”
柳语也生气了,愤然道:“你在说什么?这府中人口众多,你凭什么就认定是王妃所为?我同情你家夫人遭遇这般变故,但再怎样,你也不能血口喷人——”
“血口喷人?证据还摆在玉屏馆中,王妃可敢过去当着王爷的面与奴婢对质?”
“我没做亏心事,倒不知有什么不敢的?”只随便批了外袍,她倚在门边,微扬下巴,冷傲的瞧着盛气凌人的婢女,清浅的声线同她面部表情一般冷。
见是她出来,那嚷闹着的咄咄逼人的婢女微一缩肩膀,大约是她端出来的她们从未见过的冷迫气势,教她一反方才的嚣张,呐呐道:“奴婢见过王妃——”
“小姐!”柳语快步行了过来,秀气的眉心蹙着担忧,扶住她手臂的同时飞快道:“如夫人出事了,说是吃了你让人送过去的补药……如今孩子没有了,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你,这摆明了是有人想要陷害你。锦苏已经悄悄溜出王府回云家了,但小姐,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不要慌,我们先过去看看再说——”陷害她的人也算是有心了,她这厢刚送了补药过去,那方便迫不及待的下了药……她是跟什么人结了多大的仇啊,不惜拿一条尚未出世的人命来算计她?
心中有些慌,但她尽可能的不表现出来——如果她自己都慌了阵脚,那么有心人还不得指责她心虚?深吸一口气,直将肺叶撑的快要炸开,这才转头对满脸担忧的柳语笑笑,率先迈开脚步!
屋子里的气氛有些沉闷,像是雷雨来临之前天空黑沉沉欲压塌下来一般。如夫人缩在软榻的角落里,两颊蜡黄,双眼通红,面上还有未干的泪痕,如云的发丝乱蓬蓬散落在肩头,身上只披一件夏侯景睿的紫色外跑,宽大衣袍罩着她,更显纤细可怜。
夏侯景睿正坐在床前,温声软语的安慰着。
掌心腻腻的不太舒服,云怀袖松开微握的拳,屈膝请安:“王爷万福——”
见她来,夏侯景睿松开握着如夫人的手,朝她走来,他神色痛惜,眉梢眼角俱是悲悯之色,握了她的手,扶她起身:“睡得可好?”
他嗓有些黯沉,不似平日听在耳里那般轻松随意。云怀袖微有些诧异,在这当头他竟还会这样和颜悦色的问她睡得可好,微低了头,视线落在他握着她手的大手上,如实道:“本是睡得极好,后来让人吵醒,才知道如夫人这边出了这样的事情……”
“是啊,如妹妹正是吃了王妃送来的补药,才出了这样的事情呢!”尖利的嗓突兀的响了起来:“王爷可得为如姐姐做主呀!”
榻上的如夫人闻言,“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撕心裂肺的哭声真切的将她此时的心情表达了出来,她手指深深陷进了锦被中,小小的肩膀大力的瑟缩着,“王爷,我们的孩子没了……就这样没了,王爷,那是我们的孩子呀……”
云怀袖只觉得头疼和闷热,站直身子,静静朝方才说话的女子望去,她临窗而站,团扇轻摇,高腰襦裙,满头珠翠,她费了些劲才认出她是歌姬出身的姚夫人。见她望着她,她也不甘示弱的回望过来,眼底有掩不住的幸灾乐祸与得意。
如夫人哭的那样肝肠寸断,夏侯景睿上前,安抚的拍着她的背心:“你放心,我们的孩儿不会枉死,本王定会还他一个公道——”
姚夫人上前来,安慰似的拍拍如夫人的手背,打量云怀袖两眼:“王爷,王府里好不容易有如姐姐这样的好消息,如今……王爷是该大力整顿,不能不还如姐姐一个公道!”
云怀袖沉默的站着,并不说话。曹容儿站在门边,无意识的绞着帕子,似担忧又似纠结的望着她。盛妆前来的翠衣也安静的立在门边,垂首抚弄着袖边漂亮的流苏,偶尔抬眼,微眯的眼神却也没个落处,不知道她在看什么……
“王爷,臣妾……就是吃了王妃送来的安胎药……”如夫人止了撕心裂肺的痛苦,小声的啜泣着,“不到半刻钟,便觉得腹痛如绞,跟着……眼睁睁的看着咱们的孩儿没了……王爷……”
云怀袖等了那么久,似乎就等着有人将这句话说出来,她抬眼,静静望过去,夏侯景睿的目光正巧望了过来,比夜色更漆黑更深沉的莫测目光望着她,她心中一凛,丝毫不敢大意,微抿唇,攒足了力气,刚要张口,他却先一步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