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回来,她在晏府住的日子不算短了,却没见过晏二夫人,府中人也鲜少提及这位夫人,就算是不经意提起也都是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
身后的冯嬷嬷见她大喇喇这么说出来,面色不由得一变,正想上前提醒,就听他慢悠悠地道:“相由心生。”面上倒也没见怒色。
重岚脑子转了几转才反应过来,这把晏三思损了一把的同时,还捎带着给自己夸了一句。她撇撇嘴:“是是是,大人你长得好看,心底自然也是好的。”
晏和懒懒出了声:“说起这个,你父亲的诞辰也快到了,虽然他人已经去了,你又身在南边,但祭拜一下也是必要的,到时候你准备准备吧。”
重岚捏着筷子的手一紧,她可不知道何副将是什么时候生的啊。他见她半天不话说,转眼看了过来:“恩?”
一般他用着语调说话就是没有拒绝的余地,重岚捏着筷子戳着碗里的面条,犹豫问道:“可是该怎么祭拜啊?要不我对着北边磕个头?”
晏和道:“还是立个牌位上柱香吧。”重岚低低地应了声,这时候两人都吃的差不多了,底下人上来把碗筷收走,又奉了果子和点心到桌上。
他拿了块藤萝饼掰下拇指大小的一块递到她嘴边,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下意识地张嘴去接,他却只是在她唇边晃了晃,半道一拐自己吃了。
重岚鄙夷道:“大人,你好无聊。”
他笑了笑,又掰下小小的一块递过去:“你还吃吗?”
重岚这回坚决不上当,往后仰了仰,一下子别开脸,他锲而不舍,手臂绕过去到她唇边,广袖袖管滑落一截,露出玉白的手臂来,又继续问道:“你吃不吃?”
她整个人像是被他从后拥进怀里,淡香无孔不入地沁了进来,她偏开头:“我吃...”
她双唇开合的时候擦过他手里的藤萝饼,他全无所觉一般,手臂绕回来慢悠悠地自己吃了:“想吃自己拿。”
重岚红着脸看他,不知道该不该说出来,想了想还是闭了嘴。这时候冯嬷嬷拿了琉璃瓶盛的玫瑰卤子来,对着她笑道:“小小姐吃点这个,去去嘴里的腻味。”她一转头问道:“大人可要一道用些?”
她想着晏和不爱吃甜食,本来只是问问,没想到他竟点了头:“兑开之后端上来吧,不要太甜的。”重岚身子一挺,正要说话,他就又补了句:“你也喝兑开的,太甜的小心牙齿生虫。”
冯嬷嬷笑得合不拢嘴:“大少爷和小小姐好的哟,跟亲亲的父女俩似的,真是攒了几辈子的父女缘分。”
晏和扬了扬唇,一语双关:“确实是缘分。”
重岚面上讪讪地,也不好接话。冯嬷嬷办事利落,转眼就兑了玫瑰汁子过来,不凉不热正好能喝,她伸手接过青花缠枝纹茶盅,咕嘟咕嘟几口喝完,温热的汤水喝完之后腹腔暖洋洋的,她探头看着正堂外的一汪明月,惬意地伸了个懒腰。
冯嬷嬷看天色不早了,探手想要把她抱起来,对着晏和告罪道:“小小姐怕是困了,在这里怕扰着少爷,老奴先把她带下去安置了。”
晏和略一抬手止了:“不必,她过几日就要回学堂,留在这儿我考校她功课进度。”
冯嬷嬷迟疑着抬头看着外面的天色:“可这时候不早了啊...”
她本想说考校功课也不急于这一时,就听晏和漫声道:“若是晚了就让她先睡在我屋里。”她见她主意已定,也知道没法再劝,便把重岚放下转身出去了。
重岚站在正堂里,一只手无意识地绞着腰间的绦子,皱着眉小脸满是不愿:“我晚上睡觉流口水,磨牙,还打呼...万一扰着你休息怎么办?”
他慢悠悠瞥了她一眼:“无妨。”他抬眼看了看月色:“时候不早了,走吧。”
她见他主意定了,只好慢吞吞地跟在背后,故意长吁短叹唉声叹气,他在前面只当没听见。
重岚在晏府住这么久了,进他屋子还是头一遭,一进门就见地上铺着雪白的羊毛毯子,当中搁着乌木雕花的圆桌,旁边呈梅花形摆着圆凳,琉璃灯四面点着,映照着整个屋室光彩熠熠,盈盈如新雪。一股子如兰似麝的味道扑面而来,引得她深吸了口气。
这屋内陈设处处透着精心,真瞧不出来屋主人是个带兵打仗的将军,倒像是哪家的fēng_liú公子,不过她想到他平时的打扮也就释然了,本就是个极精细的人,日常用度讲究些也是理所当然。
他把笔墨铺好让她练字,自己优哉游哉地捧着茶盏喝茶指点,她站着练字,提笔用力,可惜力道实在不足,过了半个时辰胳膊便抖了起来。
重岚忍不住偷眼瞄他,见他正在躺椅上斜靠着看书,正想把笔放下偷会儿懒,就听他轻咳了一声,她一脸憋屈地又把笔握了回去。
又练了半个时辰,他才允她放下笔,仔细瞧了瞧她写好的字,嗤笑一声:“毫无存进。”
重岚:“...跟您不敢比。”她一个经商的字些那么好干吗,能记账能写信不就成了!
他摇摇头:“别耍嘴皮子了,明日还得继续练习。”他理了理衣摆:“如今夜色已深,这就安置了吧。”
重岚脸色变了:“安置在哪啊?”她记得晏和这屋子没有偏间和抱厦的。
他一笑,带着她进了碧纱橱,指了指黑漆云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