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作烟云意,晓含竹木翠,四影平平坐,满面怔怔然。
竹屋露台之上,郝瑟、文京墨呆呆坐在藤桌东侧,四眼发直;孟羲、游八极愣愣坐在藤桌西边,双双呆愣。
四人视线的终点,都是眼前这一桌的菜肴。
八个盘子,装着八种最普通不过的蔬菜,可那色泽、那香味,那气息、那造型,简直就是天下最精致的艺术品。
还是散发出勾魂夺魄香味的艺术品。
游八极狂吞口水,孟羲深长呼吸,郝瑟坐立不安,文京墨双眼又眯又睁,却是无一人动筷子。
“累诸位久候。”
哑音响起,一道修长身影从竹屋后转到四人眼前。
四人不约而同抬眼一看,同时瞳孔一缩。
绝貌清眸,英骨仙姿,却偏偏端着一碗、一碗汤……
还有眼前这一桌子菜,竟都是、都是……
四人瞬时收回目光,继续死盯桌面。
“作孽啊!”郝瑟暗暗抹汗。
“会不会遭天谴啊……”游八极双手合十。
孟羲眉目凝成一团,文京墨双眼眯成两条缝。
“为何还不动筷?”尸天清快步走到桌旁,放下一盆仿若莹绿宝石的汤品,撩袍坐在了郝瑟身侧。
郝瑟眼皮一跳,余光一扫。
熏熏阳光之下,身侧青年一张绝美侧颜简直美得惊心动魄,瞬间就让郝瑟头皮乱炸魂飞魄散,急忙收回目光,迅速向文京墨方向一挪屁股,死盯鼻尖下方一碗米饭。
“二位前辈,晚辈手艺不精,还望二位前辈海涵。”
尸天清率先给孟羲和游八极盛了两碗汤。
“客气了。”孟羲垂眼接过,点头颔首,却是不喝。
“多、多谢……”游八极接过汤碗,偷眼瞄了一眼尸天清的脸,慌乱收回目光,直勾勾瞪着碗里的汤,喃喃道:“霞儿喝了这碗汤,不会就像嫦娥仙子一般,就地飞升吧……”
尸天清持汤勺的手指一顿,又给郝瑟盛了一碗汤。
“阿瑟,这是你最喜欢的翡翠白玉汤。”
“有劳、有劳!多谢、多谢!”郝瑟诚惶诚恐接过汤碗。
捏着汤匙的如玉手指紧了紧。
“千竹,你也喝。”
第四碗汤放到了文京墨面前。
“咳,好,多谢尸兄。”文京墨垂眸颔首。
修长手指轻轻一颤,收回,轻放双膝之上,慢慢捏紧。
哑音缓起:“这几日,多谢诸位……”
“哈哈哈,尸兄说的哪里话,不辛苦不辛苦、完全不辛苦!”
“咳,尸兄不必客气。”
“没啥没啥,霞儿只是那个……咳、那个举手之劳。”
“……”
尸天清抬眸扫了四人一圈,嘴角动了动,抬手握住筷子快速给郝瑟夹了一截青菜叶:“阿瑟,尝尝。”
“不用不用!”郝瑟噌一蹦三尺高,一脸惊吓状,连连摆手,“那啥子,尸兄你不用客气,我自己来、我自己来就好!”
“郝瑟你这是作甚?”文京墨一把拽住郝瑟的衣襟,“快坐下,食不言寝不语,你这像什么话?!”
“对对对,吃饭、吃饭!”郝瑟扑通一下又坐了回去。
桌上气氛顿时凝重万分。
尸天清眸光微微闪动,慢垂长睫,放下筷子。
“天清知道……”哑音微微发颤,仿若夜风拨动琴弦低吟,“天清的样貌,甚是惹人厌恶……
嗯?
惹人厌恶?厌恶谁?厌恶尸兄?
哈?!
郝瑟额头一跳,抬头一望。
但见尸天清的长睫微敛,清眸之中仿佛荡起一层波澜水光。
“天清在寒潭见到自己容貌恢复之时,曾想过……不如!”说到这,尸天清轻吸一口气,看向郝瑟,“……可是……”
郝瑟被突如其来的目光射得头皮一麻,不禁向后一躲。
清澈眸光渐渐暗了下来:
“阿瑟,你说的话,天清句句铭记在心,可阿瑟你自己,却是忘了……”
哈?
郝瑟张口结舌,半晌憋出一句:“老子说过啥子?”
尸天清静望郝瑟:“阿瑟你说过,人生在世,德为本,智为重,体财为基,貌为轻。”
“诶?”郝瑟目瞪。
这么富有哲理的话是老子说的?
不对,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老子何时说过脸不重要了?老子行走江湖的唯一标准就只有“颜值即是正义”这一条啊!
“可如今,阿瑟你却因天清的容貌而厌弃天清……”尸天清眸中水光震荡,仿若一眨眼,就能溢出来。
“等一下,老子何时厌弃你了?”郝瑟噌一下跳了起来:
尸天清眸光悲凉:“阿瑟你不愿喝天清做的汤……”
“咳,那个是因为……”
“阿瑟你不愿吃天清做的菜……
“咳咳,这个是因为……”
“阿瑟你不愿看天清的脸……”
“咳咳咳,尸兄,你先听老子解释……”
“阿瑟要舍弃天清……”
“舍弃是啥子鬼啊?!”
尸天清猛然起身,神色坚毅,眸定如星:“既然阿瑟如此厌恶天清容貌,天清愿毁去五官,以求能伴在阿瑟身侧!”
一瞬死寂。
文京墨愕然,孟羲目瞪,游八极口呆,齐刷刷看向郝瑟。
郝瑟定定看着眼前死钻牛角尖的人,脸皮隐隐抽动,豁然出手,一把揪住了尸天清的领子,三白眼倒竖,狠光四射,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挤出声音:“尸、天、清、你、敢?!”
尸天清如水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