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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十一郎说要引见给姬瑶的不是别人,这人姬瑶见过两回,第一次小梁氏晕倒那回她在钟家大门外自报家门,身后有人问她正是姬瑶家大娘子,当时他穿着上骁卫的绯色统领服;第二回是今天早上从钟家来宋宅的路上,车旁跟着一位年青的郎君正是他。
来人自称王朗,家中排行第四,是建章王氏的嫡子。他身材高大,朗朗自若,英气勃发,是配得上一个朗字。
姬瑶偷偷瞥一眼宋十一郎,半身浅坐在月牙凳上,始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笑意。
王朗擅谈,说起他家乡建章的风土人情,又说长安城内的民俗风气,哪条街巷酒楼最香、哪家小摊的胡饼口味又是最正……
多半时间,姬瑶在做专心倾听的听众,适当回应对方的热情。
多半个时辰过去,王四郎起身告辞,说他晚间还有公务在身,得要赶回营里待命,偏头对着姬瑶笑语:“改日有空,我带姬家大娘子逛一回长安城,西市的花鼓妙在雅俗共赏,来长安城的人万万不可错过。”
姬瑶再看一眼宋十一郎,回应道:“一切行事但听阿兄安排。”
宋十一郎和王四人送出府,回来对着姬瑶直奔主题:“怎么,阿兄相看的人你不中意?”
“阿兄”,姬瑶轻嗔,贝齿轻咬樱唇:“这事不急,等两年再说也不迟。”
宋十一郎伸指轻弹姬瑶的额头,戏谑道:“你不急?阿兄还急着喝喜酒,瞧不上他没关系,还有更好的任你挑拣。可有话说在前头,别挑花了眼误了花时。钟家能给咱们不多的日子,最迟年底这事就要定下,除非你想做钟家儿媳。”
姬瑶默默坐下,宋十一郎说的道理她全明白,王四郎也不是不好,可她从来没想过这件事,压根不知道自己想找一个怎么样的夫君。时不待人,她是没多少时间挑挑拣拣,可一辈子只嫁一回人,那人无论如何要可她的心意,也要对死心塌地的好。
想她母家只剩宋十一郎一个独苗勉力支撑,本家叔父无能更隔着一层,堂弟年幼更没想过指望他,自身根基浅,将来在夫家靠什么立足?
靠她自己远远不够,一个知冷知热的夫君比什么都强。
姬瑶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声如蚊蚁,脑袋快垂到到桌面上。
宋十一郎忍着笑看她快缩到桌子底下去了,转过头轻咳嗽几声,“好了,你比阿兄想得要周全,终身大事是不能草率决定。阿兄还是那句话,不管你挑中谁,嫁妆全包在我身上,可那人不能太掉份,最起码要阿兄点头首肯。”
被人逼着讨论自己的婚事,再爽直大方的女儿家也有扭捏的时候,姬瑶回过神还击道:“那阿兄呢?你也老大不小了,有合适的女儿家趁早定下,如果没有,我替阿兄挑一个,梁家阿姐怎么样。”
“梁家?”宋十一郎笑喷,摇头道:“钟家女儿我都可以娶得,惟梁家不行。靖义侯为圣上指导武艺,我为圣上传授文道,两个太傅成一家人,试问朝中该怎么想?两者只能留一,不是梁家回避,就是阿兄该辞官回乡修生养性。”
梁恒丽比宋十一郎年岁小得多,将近十岁,小女儿家的痴念不敢宣之于口,往常都是默默在暗中关注。
宋十一郎也不知道世上还有个妙龄少女魂牵梦绕日夜梦中全是他,他以为姬瑶牵线是为自己的仕途着想,扳着指头给她历数里头的门道:“我听说梁家恒文和魏家娘子早有婚约,若不然,他可算是你的良配。梁魏合成一体,势必要和钟家分庭抗礼,何况以靖义侯的为人,他与钟氏早都面和心不和,眼下是分化他们这对姻亲最好的时机。你呀,看事还欠缺火候。”
姬瑶微张着嘴不发一辞,是哦!她怎么早没想到,那梁家阿姐怎么办,一腔心事该要落空阿姐不知有多伤心。
兄妹两人禀烛夜谈至夜深才各自回屋睡下,姬瑶在宋宅连住五日,吃喝玩乐消遥自在竟有点舍不得回去。
第五日傍晚宋十一郎从宫中回来,亲自送姬瑶回钟府,临出门前他叮咛道:“去罢,阿兄留你住下名不正言不顺,时间一长怕有心人借机生事,对你声名不宜。什么时候呆得闷了,不用和阿兄打招呼,直接来就是,宋宅就是你的家。”
姬瑶鼻子酸酸的,点头应下,也叮嘱宋十一郎平日里保重身体,可不能忙得顾不上吃饭睡觉。
宋十一郎叹息阿瑶长大了。
两人一路无话,到得司空府内少不得宋十一郎要去向司空大人请安打个照面。打听到钟大将军在外书房和人议事,他让姬瑶先回,自己去了外院。
姬瑶带着人刚走到内院花树下,对面长甬道里扑出一个人兴冲冲拉着她的手问道:“阿瑶,听说你阿兄也来了?”
暮色微暗,姬瑶凭声音认出来人是梁恒丽,她应道:“阿兄去了外院书房,说要和司空大人面谈一些要事。”
人虽看不清楚,梁恒丽声音里都带着笑意,伏到姬瑶耳边叽叽喳喳:“你几天不在家不知道,阿爹、阿娘还有大姑母他们都私下里答应我的请求,就连大姑丈也允诺要为我和你阿兄保媒。”
犹如一盆冷水迎头泼下,梁恒丽的欢喜和姬瑶心中生出的寒意对比鲜明,她沉默好一会儿才问:“阿姐,梁家伯父必须要给圣上做传业的太傅吗?”
“对”,梁恒丽兴奋之中形态比以往要失常,猛点头道:“这当中的事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回头再给你细说,可有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