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后,姚世玲的牛车停在县城四岔路口,闻青跟着在一旁等公交车。

“妈,你回去吧。”闻青肩上背着一个军绿色的大包,手上拎着一大团卷被子。

“不急,我等你上车再走。”姚世玲说。

“不用了妈,我一个人等就行了。”

姚世玲坚持:“没关系,反正我回家也没什么事,王婶都说了帮我看着牛。”

闻青只好作罢。

姚世玲趁着公交车没来,又忍不住交待闻青:“闻青,在学校里别舍不得吃,食堂有肉你就打着吃,家里的缝纫机我也会用,鞋子我每天都做着,不缺钱,你多吃点,啊。”

闻青笑了:“妈,你不是常说我就知道闭着眼睛花钱吗?我怎么会亏待自己?”

姚世玲就是舍不得闻青,以前闻青不回家,好歹有她二叔带着,她多少放点心。现在是闻青一个人去南州市,又是个姑娘家,姚世玲怎么都不放心。

“公交车来了,公交车来了。”这时有人喊。

闻青、姚世玲看过去,果然见破旧的公交车晃晃悠悠过来,不一会儿就停在路口。

“妈,我走了。”闻青拎着被子,就要上车。

看着闻青要走,姚世玲心头一酸,眼睛就红了,不由得喊一声:“闻青啊。”

“妈。”闻青已上车。

姚世玲一开口,声音就哽咽了:“闻青,学习不忙,一两个星期回来一次也行,咱不省路费啊。”

闻青听出姚世玲话语中的不对劲,才刚转头。

“快一点啊,一人五分钱啊,到市里啊。”售票员催着推着,就把闻青推到车窗的座位上坐着,顺手一拽再一扔,就把闻青的被子扔到发动机上。

闻青立刻打开窗外,就见姚世玲擦着眼泪,恋恋不舍地看着她,她心头一涩,眼泪盈满眼眶:“妈,我知道了,你回去吧,回去吧。”

“好,好,好。”姚世玲抽泣着答应着。

闻青没敢再看姚世玲,她觉得分别太难过了。等到车子再转弯时,她偷偷再次向后看,姚世玲孤零零的一个人,站在牛车旁,穿着她给她做的衣裳,巴巴地望着这里,闻青从来没想过,自己活了两辈子,还这么情感丰富,难过、心疼、不舍一涌而上,她控制不住捂着脸就哭起来了。

她也舍不得离开妈妈。

“小姑娘,哭啥,不就是去上学嘛,这都九月一号了,再过半个多月就是中秋节了,到时候学校不就放假了吗?”售票员在一旁劝。

闻青为自己刚才哭出声,而难为情。伸手擦了擦眼睛。

“哎,这就对了嘛,到了学校,好好学习,长本事了,赚钱了,在城里站住脚了,再把你妈接到城里享福,不就行了!”售票员热情地说。

闻青抬起头:“谢谢你大姐。”

“谢啥,别哭了啊,好好学习。”

“嗯。”闻青点头。

半个多小时的路程,只要没人上车,售票员就会跟闻青说一些有的没的。

闻青本来还担心自己带的东西太多,公交车站距离南州市第一中学还有段距离,自己会累成狗。

结果售票员大姐说,不用走,只要五分钱,雇一辆牛车,车夫能连人带货拉到南州市第一中学门口。

闻青对售票员大姐谢了又谢,下车之后就开始找牛车,看见不少牛车停在不远处,车夫也都是南州市旁边的农民。

闻青背着大包,拎着被子问:“大伯,去第一中学多少钱啊?”

大伯上下打量闻青一眼,看闻青长得干干净净的说:“一毛钱咯。”

“我以前坐都是五毛,怎么才几天就涨一毛了呢?”闻青说。

大伯心想,这是个常客,于是说:“五分就五分吧,看你是个学生,给你便宜了。”

“谢大伯。”

大伯伸手就接过闻青手中的被子、大包,放到牛车上,在牛车上放了一个草垫子说:“坐吧。”

闻青也没客气,就坐在牛车上。

从水湾村到县城,再从县城到市里,并没有见到多少来上学的孩子,但是从市公交站到南州市第一中学这段路,闻青见了不少学生,都是高中生的样子。

“小姑娘,你多大了?”这时,牛车大伯问。

“十七岁了。”闻青坐在牛车上回答。

“上几年级啊。”

“高中二年级。”

“哦,那好小啊。”

闻青笑了,因为这个时代还没有幼儿园,没有学前班,一上学就是上小学一年级,所以学校规定学生必须满七周岁才能入学,七周岁已经不小了,但是有些家庭的哥哥姐姐有弟弟妹妹,家长会推迟哥哥姐姐上学的年级,让哥哥姐姐在家带弟弟妹妹两年,把弟弟妹妹带大一点再入学。

于是,学校里九岁十岁上小学一年级的同学不在少数。像闻青这样十七岁就上高中二年级其实才是少数。

如果闻青没记错的话,她在高一时,都有同学二十岁,还有结过婚的。

“小姑娘好好上学,上学好啊,考个大学就能包分配,说不定还能当官呢。”牛车大伯说。

闻青笑着应:“是啊。”不过,闻青对当官没兴趣。

“小姑娘,前面就到一中了,你是在这儿下,还是到门口。”

“到门口下。”

闻青到门口之后,从裤兜里摸了五个一分的硬币,交给牛车大伯,说了声谢谢之后,左手拎包右手拎被子,站到了南州市第一中学。

上次她来过一中,那是是和朋朋一起来找赵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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