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小时候牙疼,大人们就说:“牙疼不是病,疼起来要人命。”这疼的感觉虽然不至于死人,但安然入睡是做不到了。
叶浔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终是忍不住阵阵的痛意,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打开床头灯,抄起一面镜子拿到自己的面前。
张嘴,观察。
可以隐约看见位于最里头那颗被蛀虫吃掉大半的牙齿,一半是白一半有些惨不忍睹,中间还有个小窟窿。牙齿周围红肿着,舌头一靠近牙龈附近,就是钻心的疼,她险些要疼得叫出声来,再也不敢随便去碰牙龈附近。
夜色似一潭深水,漆黑深沉。寒风也掺和在黑夜中,在刮过窗檐时,发出呼呼似吹口哨的声音。叶浔起身,趿拉着一双凉拖走去床边,将窗子打开。霎时,冷风嗖嗖地灌入身体之中,寒意也紧跟着侵袭全身,她这才觉得牙疼减轻了一些。
抱着双肩,她凝视着陷入沉睡中的祝镇,在下着雪的夜晚里,显得尤为安宁祥和,如同记忆中的祝镇,分毫未变。叶浔都快记不清自己多久没有回到祝镇了,要不是因着这次学校阴差阳错地将她派到祝镇来,她或许还是会在宅在学校里不出来,或者是直接就飞到美国去找她哥去了,而不是现在的结果。
蓦地,床上传来震动的声响。叶浔不紧不慢地走过去,扫了眼屏幕,才接起电话。
电话的那头传来一道低沉醇厚的男声,笑:“回到祝镇感觉如何?”
叶浔也笑,说出的话因着牙疼而含糊不清:“没变,还是和以前一样。”
温暖如初,祝镇,这个她小时候生长的地方。
电话那头的男人听出她与平常的不同,似是忍着疼痛,他不由得将嗓音沉了几分,“叶浔,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叶浔低低地嗯了一声,答:“牙疼。”
电话那头沉默良久,突地,传来一阵笑,“自己作的,谁让,牙齿没被蛀完已经算不错了。”
叶浔不乐意了,小声抗议:“哥,这牙疼还真是要命,难受。别笑话我了,我明天就去看看。”
叶穆言终于止住了笑:“行,你自己看着办,照顾好自己就行。”顿了顿,他问,“这会儿是真枪实弹要上战场了,叶老师,准备好了吗?”叶老师三个字他咬得尤其重。
“叶医生,叶老师不着急,还有半个月才正式开始上课呢,我正好可以好好地准备准备。”
叶穆言拧了拧眉头,他原本以为叶浔是到了祝镇,休息一晚隔天就会带班上课,没想到居然是提前半个月过去了,这让他吃惊,叶浔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勤快了,兢兢业业地工作。
他不由得问:“一个人?”
叶浔噤声,自知说漏嘴了,她当初告诉他是同室友一起被掉过来祝镇的,有熟悉的人在身边,总归是有个照应,叶穆言对此也就没多反对。
她快速地说了句,“挂了”,便立马将电话线给掐掉了,要是再继续聊下去,保准露馅漏完了,她的这个哥哥洞察力敏锐至极,即使不用她说,他都可以猜到。
“嗬,还学会先挂电话了。”
手机扔向一边,她直挺挺地倒向床上。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都快到十点她房间灯还亮着的原因,没过多久,房东老太太住着拐杖来敲她的房门。
门还没开,房东老太太就在外面喊:“叶老师,今天晚上的风大,一定要关紧门窗啊,据说雪等会还会下大,自己也注意保暖,谨防感冒。”
她无力地回:“知道了。”
而后又像是想起什么,她陡地从床上跳起来,连拖鞋都顾不得穿上就跑去开门,光着的脚丫子接触冰凉的地面,让她不禁哆嗦了一下。
正在敲另一间房的老太太被她这一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拍了拍胸脯,说:“吓我一跳,这么急冲冲的。”
“婆婆,我牙疼得厉害,您知道哪里不错的看牙齿的地方。”
老太太仰天呆了呆,似是思索,说话语速极慢:“我记得,有个,叫什么来着,”拍了拍脑袋,她继续,“对对对,姓苏,苏医生,就是这个。”
“具体的呢?”
“不记得了,反正就是姓苏,你到了南桥街去问,很多人就知道啦。”
挥了挥手,老太太便步履蹒跚地下楼了,嘴里还在喃喃着,也不知是否在思考刚才的问题。叶浔则是进了房间,乖乖地穿上棉拖鞋,泡了一杯锡兰红茶,坐在床头,抄起放在床头柜上的书本,白色的封皮,上面写着偌大的几个字:化学教案,九年级。
叶浔抬起手中的玻璃杯,小啜了一口茶,热茶顺着食道流向胃里,随后将整个身体都点暖。其实她早就将要上课的内容都备好了,只等着正式上任的日子。至于会这么早来祝镇,是想着正好接着这段空出来的时间,好好地游览一下祝镇,这个她幼年时生活过一段时间的城镇,虽然大的模样没有变,但总是要亲自出门走一走,体验一遭才知道到底有哪些地方变了。
奈何好巧不巧,她才刚刚到祝镇落脚,牙疼也在她身上落了脚,头两天还不觉得牙疼是什么大毛病,只是轻微的疼痛,吃饭嚼菜不能用力,现在却是疼痛难忍,嘴里那颗龋齿周围的牙龈肿了也就算了,她的半张脸也开始肿了起来,不明显,但是触碰到那半张脸,脸疼,牙也疼。以至于她这几天来都是喝粥度日,其他的就别妄想了。
“牙疼不是病,疼起来要人命,这话是真理啊。”她不由得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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