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识在前院接待属官,彭瑾便在后院接待他们的家眷。
翻过年已经六岁的暖暖,此时也收起了平日的调皮顽劣,乖巧地立在彭瑾身边,身姿挺立如松,气质娴雅如兰,负责接待和自己同辈的大小女眷们。
黄氏一家和彭瑾一家关系一向亲近,张骊便做了半个主人,陪着暖暖应酬交际,接待来宾。
暖暖再懂事,总是个小孩子,现在有了端庄文静的张骊陪在她身边,彭瑾便放了心,一心一意地和各位属官夫人交谈起来。
正月初一拜年忙,除非关系亲近,否则是不会留下来用饭的。
所以忙过最初的喧闹之后,庭院里便又重新安静下来。
“我们今日可要叨扰夫人了!”黄氏亲昵地笑道,“听说芳儿学会了洋人的餐饭,我们今儿个可要尝尝鲜!”
彭瑾看着搬出去之后,整个人愈发地自在舒朗的黄氏,笑着点点头,道:“正好方才约瑟芬夫人来的时候,带了不少做西餐的食材、调味!”
约瑟芬夫妇带着孩子们,一早来给刘识和彭瑾拜年,恭祝完之后,说了两句闲话,等别的客人上门了,他们便体贴地辞别了。
大年初一,作为泉州的父母官,是刘识接受属官道贺新春的日子,他们当然不会一直留下来掺和了。
张骊正巧听到这句话,不无艳羡地说道:“暖暖他们还真是让人羡慕,能和约瑟芬商行的人来往游玩,增广见闻,开拓眼界,了解许多他人没机会了解的东西。”
黄氏听了张骊这话,面上的笑容便僵住了一瞬。
搬出去之后才知道,虽然一切都能够自己当家做主了,但是到底不比住在府衙后院时便利,譬如张驹以前日常能够接触到不少稀有的古籍,如今再也不能随意拿回家翻阅了;往常经过去府衙后院和彭瑾联络感情的泉州的官太太们,还有名门望族的女眷,她如今见到的也不比从前那么多、那么贵重了。
黄氏原本还计划着让张驹通过张明华和刘识,多和官场上的人来往应酬,积攒下一些人脉,为将来的仕途准备;还想着通过彭瑾认知泉州有名望的贵夫人们,替张骊的婚事造势。
可是等他们从府衙后院搬出来,她才发现,以前看在刘识和彭瑾的面子上对他们格外客气的那些人,如今除了官职不如张明华的,大多不会再去他们家里拜访了;而她领着张骊出去行走时,也没有往日陪同彭瑾时得到的热情恭维多。
说不后悔是假的,但是眼看着孩子们越来越有主子的气度威严,黄氏又觉得搬出来也没什么不好的。
正所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这世间总是有舍有得。
这么想着,黄氏面色稍稍好了一些,很快又恢复了先前的热切高兴,笑道:“不用羡慕,中午就让你也吃西餐,开拓眼界。还不快谢谢夫人!”
张骊一向得彭瑾欢喜,听黄氏这么说,便娇声上前称谢,逗得彭瑾连忙扶起她,笑道:“好孩子,都是一家人,和我你还客气什么。”
午饭前,刘湛和刘澈跑过来欢喜地告诉彭瑾,张驹真的非但没有责怪他们爽约,反而夸赞他们懂规矩、有礼仪呢!
“娘亲好厉害!”刘湛和刘澈两个抬头看向彭瑾,亮晶晶的眼睛里全是崇拜。
暖暖在一旁笑嘻嘻地说:“娘亲能掐会算、铁口直断!”
“打哪里学来的浑话!”彭瑾轻轻戳了戳暖暖的额头,笑道,“连娘亲也来打趣!”
暖暖便咯咯地笑着跑开了,拉着张骊去厨房里看芳儿做西餐。
方才一直堆出得体的笑容,应酬了一上午的来往女眷,暖暖都快憋坏了。
这不,人一走,她立刻又成了那个活泼调皮的“小疯丫头”。
彭瑾看着暖暖奔去的身影,无奈地摇了摇头,见刘湛和刘澈还在满脸崇拜地看着她,便矮下身来,趁机教育他们道:“所以,湛儿和澈儿往后要好好地学习礼仪规矩,立身仁礼,立足天地!”
孟亚圣有言:居天下之广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得志与民由之,不得志独行其道。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
她希望将来自己的一双幼子,都能够成长为顶天立地的大丈夫。
刘湛和刘澈虽然没有听大懂,但还是忙不迭地点头,娘亲说的,总是没错的!
彭瑾看着眼前乖巧懂事的一双幼子,心中满是欣慰,还好两个小的不如暖暖调皮搞怪,不然她真的要多生出几根白发了。
午饭备好之后,芳儿过来问什么时候能摆饭。
彭瑾想着刘识和张明华一直在书房商谈没有出来,也不知道在谈论什么要事,便亲自去喊了他们。
刚到书房门口,彭瑾便听见刘识叹息道:“泉州尚好,只是,海滨其他地区的渔民百姓,这个年就过得凄苦了……”
当然,说“凄苦”还是轻的,被倭寇侵袭的那些渔村,百姓们甚至连新年的曙光都没有机会看到。
最近,倭寇的侵袭一次比一次厉害,像是怕大齐反应过来,在各地的炮台戍所都如泉州戒严布防,再难攻入大陆一样,疯狂而猛烈。
所以,虽然正值新年,但是东南沿海一直不得安宁,哀鸿遍野、生灵涂炭,别说是过年了,就是一天安生的日子都难得。
“于总兵他们,只怕这个年过得也是提心吊胆啊。”张明华附和叹息一声。
泉州虽然暂时幸免于难,但是眼看着倭寇疯狂地进攻,于总兵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