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彭瑾看着这样黑白分明、忠正耿直的刘识,欣慰之余,又生出一股子担忧来:
试问,自古以来,黑白分明、忠正耿直之辈,又有多少能够仕途一帆风顺的……
屈子高洁绝俗,一心为了楚国,却两次流放,最终自沉汨罗江;
司马迁仗义执言,为名将之后辩护,却触怒汉武帝,失去了作为一个男人的尊严;
苏东坡方正耿直,一心为公,却在保守派和革新党的夹击之下,一贬再贬……
即便是得遇明君,历史上著名的谏臣魏征,在劝谏唐太宗时,也是有技巧的。
彭瑾这么想着,眉头便染上了轻愁。
对坐的刘识见了,心头一紧,问道:“可是有什么事?”
彭瑾被刘识这一问,蓦地回过神来,忙轻笑道:“没有什么事。”
顿了顿,见刘识一脸的不相信,彭瑾便拿自己此行要交代的事答了刘识,免得他得不到答案,心里胡乱猜测担心。
若是刘识知道,彭瑾担心的其实是他过于耿直而可能仕途受挫、命途多舛,只怕会乐得肚子都笑疼了吧。
他若真是那样的人,也不会这么多年在家人的忽视中茁壮成长,并且有了自己财源和人脉。
“我是有事想要告诉你。”彭瑾迟疑道,“只是,你听了之后,可千万要冷静。”
彭瑾自己乐得从诚意伯府分出来单过,自由自在,**自主,不需要****去长辈面前立规矩,也不需要时刻都担心着来自身边的算计,所以她可以不在意只相处了不到一个月的便宜家人,为了趋吉避祸,把三房给撵了出来。
但是,那是刘识生活了二十几年的地方,如今被血脉相连的亲人撵了出来,他能接受得了吗?
见刘识一脸询问,彭瑾开口回道:“三房从诚意伯府分出来了,如今已经搬进了灯笼巷的三进刘宅。”
果然,刘识先是一脸的惊愕,继而是恍然,最后是苦涩、悲凉。
沉默了片刻,刘识才涩然苦声道:“我想到了事发后他们会迁怒你,怨恨我,但是,却还不曾料到,他们竟然会在我刚入狱不久,就把你给撵了出去……”
彭瑾说的委婉,什么分出去单过,其实,不过是迫不得已,被人给撵了出去罢了。
刘识太清楚自己那些所谓的家人的凉薄自私了。
他为自己摊上这样的家人而悲凉,更为彭瑾无端受到这么大的委屈而心疼。
要知道,彭瑾还怀着身子,又在危险的头三个月,那些人,怎么忍心在这个时候将她给赶了出来!
“你吓到了吧?”刘识往前倾身,一双大手将彭瑾的一双柔荑轻轻地包裹起来,一脸的心酸无奈、心疼怜惜。
彭瑾摇摇头,顿了顿,还是选择坦诚相待:“其实,虽然这让我有些失望唏嘘,但是,分出来单过,我还是很乐意的。所以,你不用替我觉得委屈。”
刘识哑然,彭瑾总是会给他意外。
这个时候,难道彭瑾不是应该扑向他的怀里,大滴地掉着眼泪,求抱抱,求安慰吗……
虽然,他是很欣赏彭瑾这样的坦诚,但是一个女人在丈夫面前,冷静镇定地说不想和公婆妯娌住在一起,是不是说,她还没有爱他到要撒个小谎,求得他的怜惜宠爱……
一起生活了小三年,刘识当然不会认为彭瑾这样的坦诚直率是因为恃宠而骄。
算了,这样的彭瑾,才独一无二,浑身散发着自主迷人的光彩,让他忍不住越来越心折,再也不忍放手。
“那倒是正好。”刘识收起颓然悲凉,挑眉笑道:“那等我出狱了,你可得派人来给我指路,免得我找不着咱们的家门!”
“咱们的家”,四个字,让两个人心底都涌动出一股暖流。
彭瑾见刘识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松了一口气,展颜笑道:“好!”
只有一个字,语调又轻软,却像是有千斤重,格外地安稳、温暖人心。
“还有什么事吗?”刘识爽朗一笑,道,“你都只管说出来吧,不用担心我承受不住。”
他的这个小妻子,其实心还是挺细,挺软和的,总是为别人着想。
她一个小女子都撑了下来,他一个大男人难道还会因为这些事就失色惊变吗!
彭瑾想了想,把刘惠闹着寻死觅活的消息也告诉了刘识。
“林大人被抓了起来了。”彭瑾仔细地看着刘识的神色,缓声道:“娇娘乍闻这个消息,一时受不住,差点投缳自尽。说是,因为担心林家的事儿,一时想不开。”
刘识脸上,风云变幻一阵之后,只剩下无奈和惋惜,感慨道:“没想到,连娇娘那么精灵通透的人,也……哎,算了,不说了……”
彭瑾想,刘识大概是没有想到刘惠那样骄傲聪慧的人,也会因为利益受损而寻死觅活,借机摆脱和林家的婚事;然而又觉得,生活在诚意伯府那样自私自利的家庭里,又从小被崔氏手把手地悉心教导着,刘惠会做出今日之举,其实也在预料之中吧。
既然刘识不愿意多谈,彭瑾也就此打住了话头,转而和刘识说起了灯笼巷新家的事:“槐叔知道我们要搬家,还赶得挺急,就带人连夜赶工,将宅子里里外外都重新翻新了一遍,又置了新家具,还找了车队帮忙搬家。”
说到搬家,彭瑾突然想起路遇的安老大来,忍不住笑道:“对了,搬家的途中,还遇到了安老大一行人。”
接着,彭瑾便将当日路遇之后,因为互不相识而闹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