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府里,周妈妈待云雾走后,一脸沉思地坐在床边,默然不语。
直到烛泪晕染了一大片,烛芯爆出了噼里啪啦的几声烛花,周妈妈才蓦地惊醒,回过神来,长叹一声,自语道:“这真是风水轮流转。”
吹灭烛光,周妈妈和衣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盯着窗外夜空上挂着的一弯峨眉月出神,喃喃自语:“奶奶,这回咱们可翻身了!可惜了,你身在外地,是看不到了……”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彭瑾就已经起身收拾完毕,象征性地去荣寿堂和荣安堂请安。
想当然的,自然是吃了闭门羹。
彭瑾求之不得,她可不想在这里瞎耽搁工夫,说了两句场面话,便转身离去,直接出了府,坐上提前准备好的马车。
云雾一路跟随伺候着。
自打昨天撕破了脸面,彭瑾就知道不能再指望崔氏同意帮她准备马车了,所以提前就吩咐云雾趁去彭府的工夫,租了一辆马车回来。
哪承想彭槐知道了此事,直接把彭府中的马车和车夫一块备好,一大早地就催促他们来接彭瑾了。
若不是另有彭瑾交代的任务要完成,彭槐都要亲自护送彭瑾拜访周府了。
饶是如此,彭槐还是细心周到地派了两个看家护院,一路保护彭瑾别受了冲撞。
经过昨日学子围堵贡院请愿却被收监一事,现在整个京城表面上风平浪静,暗地里却都躁动起来,由不得彭槐不小心谨慎。
彭瑾可是彭府备受宠爱的姑奶奶,容不得半点闪失。
小梅早就等在马车旁了,把送给周府的礼物都打点好,装上马车。
吩咐了小梅看家,彭瑾带着云雾坐上马车,踏着清秋的薄雾,嘚嘚地驶出了三才巷,一路稳稳地驶向周翯的府邸。
彭瑾怀孕不过刚两个月余,还正处在危险易小产的孕早期阶段,经不得半点颠簸,车夫小心地捡了平坦又僻静的好路走,握紧缰绳,稳稳地驾着马车。
要不是事出紧急,彭瑾忧心刘识,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坐马车出行。
要知道,在官道上行驶再平稳的马车,也不能和现代行驶在柏油路上的汽车相比。
不然,上回大兴田庄的庄头孔大兴贪墨了那么多财物,彭瑾怎么会都没有想过亲自去察看一趟。
马车上,云雾一边帮彭瑾清点所带的礼物,一边担忧地问:“小姐,咱们就这么走了,老太太和太太不会借机发难吧?”
“怕什么?”彭瑾毫不在意,手里的动作不停,回道,“该请安的该请示的,咱们都已经做了。是她们要闭门谢客,有意不见,又不是咱们的礼数没到。你只管放心吧!再说了,咱们这是为了三爷奔走,她们不帮忙就算了,又有什么理由责备咱们?”
更何况,昨天傍晚请愿学子被关押到大理寺监牢的事,闵氏她们肯定都知道了,这会儿估计都愁着该怎么和三房摆脱关系脱身呢,又哪里有工夫管她请安出府这些小事。
或许,她们巴不得她行差踏错,好借机光明正大,又装作无可奈何地把三房分出去才好呢!
彭瑾不担心诚意伯府的一干人会借机为难她,她担心的是周府的大门未必肯为她敞开。
这么想着,彭瑾眉梢便染上了愁意。
云雾没有注意到,清点完礼物,拿了一小罐腌渍的梅子出来,打开了,捧到彭瑾面前,又递了一根竹签儿过去,道:“小姐,吃颗梅子压压吧,刘妈妈说孕妇吃这个很能舒缓胃里的不适。”
酸酸甜甜的香气扑鼻而入,直让人觉得口颊生津,胃口大开。
彭瑾怕一会儿恶心干呕,误了事,顺从地接过竹签儿,拈了颗梅子放进嘴里。
霎时,一股清甜酸爽的气息拂过肠胃,舒爽极了。
彭瑾忍不住,又拈了一颗放进嘴里,酸甜清爽的味道,让她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云雾见彭瑾爱吃,提着的一心终于放下去了。
方神医早有交代,怀孕头三个月最是危险,稍有不慎就会小产,严重的甚至会损伤母体,往后再难有身孕,因此最忌劳累奔波。
所以对于彭瑾的此番出行,云雾其实是不赞同的。
但是想到刘识被关进了大理寺的监牢里,彭瑾在家里也未必坐得住,倒不如出来找些事做,也省得郁结于心,损伤了身体精神。
只要她仔细地看顾着些,应该没有大碍的。
这么想着,云雾不由地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仔细地盯着,小心地伺候着,生怕有一点闪失和意外。
清晨路上行人本来极少,再加上昨日学子围堵贡院请愿的事闹得是沸沸扬扬,人人都想着自保避祸,就更不愿意在这个敏感时期上街招摇了。
马车一路畅通无阻地驶到了周府门口。
车夫稳稳地勒停马车,恭敬地禀报:“姑奶奶,周府到了。”
一路上都在闭着眼睛想着该如何开口才合适的彭瑾,闻言刷地睁开了眼睛,坐直身子,深吸一口气平复心绪,用双手轻轻地拍拍脸颊,嘴角弯出一个温婉得体的微笑,打起车帘,扶着云雾的手,踩着车夫备好的马凳子,稳稳地下了马车。
彭瑾搭着云雾的手,亲自上前去叫门。
车夫和两个护院,自去负责把马车上的礼物拿下来,一会捧进周府里去。
彭瑾扣了三下门,不长不短,不紧不慢。
这是礼貌。
很快,角门应声而开,一个门房模样的中年人探出头来,问道:“是什么人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