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阁草庐,名字低调,但毕竟是九天大宗门的总部,格局十分宽阔。
李长溪的铸剑室就坐落在剑阁隐秘的地下,四壁无窗,全凭铸造炉里的熊熊火光照明。宁殇站在李长溪身后,看着李长溪打开炉膛,将一把干枯的火属性灵草填进去,封天真气随后打入,炉火顿时猛涨三分,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犹如火红的蛟蛇肆意吞吐着舌信,将老人棱角精瘦的面庞映得彤红一片。
李长溪抚摸着他从不离身的滴血长剑,脸上的伤怀之色一现即隐。他一指剑气削出,正落在剑身与剑镡的结合处。那里曾被李长溪用符阵特殊处理过,在他特殊解法下极易脱落,护手和剑柄都被截断在外,而剑身被他一寸一寸推入铸剑炉中,任真气烈火将其炙烤得发红变软。
宁殇有些惊讶地看着李长溪。
“蜀山的铸剑传承,不是炼器道,而是为了品悟剑的本质。”
李长溪平静地解说道,“我从三十岁开始学习铸剑之术,一百余年来从未给人铸剑,因为我只铸造过这一口剑。”
“这口剑最初的剑胚是我三十岁第一次铸造出的,此后百年我无数次将其回炉重铸,其品级也虽我的境界的突破从下品法器提升到准上品。”李长溪说道,脸上没有太多表情,但宁殇知道他在微笑。
“我这一生,只铸一剑。”
李长溪目光灼灼地看着炉火中冷硬无比的长剑变得温热柔软,转头对宁殇说:“今后,它就是你的。”
宁殇抿了抿唇,火光映在他眼底跳动不熄。
这个老人的确将对剑道的虔诚践行了一生,哪怕宁殇素来玩世不恭不尊天道,也要感到钦佩,他甚至有点后悔说出那一番话残忍摧毁了老人一生的信仰。
他破了李长溪的剑心,李长溪却把他一百六十年的剑道托付给了他。
李长溪似乎知道宁殇所想,低声说了一句:“朝闻道,夕死可矣。若能铸出炎黄域的巅峰一剑,此生便无可遗憾。”
宁殇了然,不再多想,又恢复了往日那副嬉笑模样。
他对李长溪笑道:“不是一剑,是两剑。”
李长溪苍老的脸上难得绽开一丝笑意,“对,你用双剑,倒是会占便宜。”
宁殇在手臂须弥石无声一抹,取出一块银白色的金属来,递给李长溪:“您老那口剑本身的材料大概不够完成两把新剑,不如把这个熔进去吧。”
李长溪接过那块金属材料,他并不认识这是什么珍惜材料,但却知道用它来为宁殇铸剑再合适不过。
那块金属体积足有一尺见方,重量却出奇的轻,正是宁殇自雪无晴的第五间墓室得到的九天无极精钢。
九天无极精钢在天地本源道法的镇压下沉积而成,下界并无产出,质地极轻却坚韧非常,炼成法器后传导真气亦畅通无阻,在往生界很受金丹初期炼器师的欢迎。
最关键的是无极精钢无属性附加,最符合宁殇阴阳衍万法的剑道法则。
而李长溪的原剑,掺入了炎黄域几乎每一种稀有材料,百年来历经无数次回炉重煅几乎炼去了所有杂质。李长溪始终持此剑闯荡炎黄域修行界,沾染过太多鲜血,而李长溪退隐剑阁后更日日以妖血养剑,其意韵之凌厉萧杀入剑已深,与宁殇的杀伐道亦不谋而合。
李长溪将九天无极精钢送入铸造炉,随后又取出数种辅助材料扔进炉内,催动体内的封天真气,不断灼烧着坚硬的钢材。
那些材料在无极精钢的衬托下看似简单,实则都是炎黄域难得一见的奇宝,无不是李长溪根据宁殇的剑道特点精心挑选搭配,以求铸成的剑与宁殇更为契合。
宁殇不懂铸剑,却看出李长溪这一手中蕴含的法则之意。李长溪不修火系,却能以真气催生烈火,这其中的转化,正是宁殇未来需要领悟的。
他如今境界还低,只能以纯阳之气模拟八卦离火,此时他看着李长溪的真气注入炉中,与钢材的无极属性碰撞发生奇异的变化,将整个过程变得异常清晰,那气息剧烈颤抖着凭空化为火焰,让宁殇隐约猜到了火焰的本质。
阴阳两仪,并非绝对的对立,无极生太极,一生二,本就说明了其中自有大统一的道法。而冰火两重天,也是同源的两个极端。
所谓温度,不过是运动罢了。
阴阳法理他已修行了七年多,对其理解已经超越了自身境界,足以碾压阴阳涧一众弟子,是时候开始向外拓展了。尤其宁殇已得了雪域的水系寒冰功法,五行水火无疑是最易上手的。
时间静默,炉火峥嵘。
九天无极精钢品级很高,六个时辰之后方被强行熔融,化为一滩明亮的银水。
李长溪煅养百年的长剑也已烧融到了火候,内部已经开始流动,外部却被无形的炼器法则束缚,还依稀保持着剑型。
李长溪将无极精钢所化的液体缓缓浇在长剑上,一滴滴亮银色的珠子在红热软烂的长剑上滚动,仿佛猩红牡丹上清澈的晨露,为视野平添一点清新颜色。
在火舌的****下,无极精钢一点点地渗进长剑之中,原本的剑型逐渐扩大变宽,待到银色水珠完全融入,李长溪猛然拂袖,炉膛内张扬的火焰向内一收,真气承托着新成的剑胚凌空浮起,静静竖立。
“血。”
李长溪话音未落,宁殇已抬起手臂,心念一动指尖被剑气割破,血液化作一道红线,将剑胚从上至下洗遍。
以血洗剑,可以让剑胚更密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