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离世后的首个春节,陆星川本就没有什么团圆的期待,在书房学习到傍晚时才姗姗走出,瞬间就听见父亲和哥哥在楼下客厅的争吵。

“你再不离开那舞蹈学院的变态,就别指望我养活你!”陆涛气急败坏,声音都比平日震耳了许多。

星川大概明白他们在纠结什么事情,忍不住偷偷探出脑袋去偷看。

陆越景站在沙发前,低低的头藏起了脸上所有表情。

“就是从前太惯着你,才叫你现在无法无天,整个就是一个纨绔子弟!”陆涛把烟灰缸砸到他脚边,摔得粉碎,而后又喘着粗气道:“我也不指望你有什么大出息,毕了业老老实实地娶个正经姑娘,成家立业有什么不好?”

“没什么不好,就是害了人家。”陆越景发出故作气势的冷笑:“反正我对女人没兴趣,娶了也就是家里多个摆设。”

陆涛的脸因愤怒而充血,立刻就要站起来揍他。

早就害怕多时的何玫跟王伯赶忙从角落里冲出来阻拦。

无论子女犯了什么错,母亲总是能最先包容。

何玫啜泣道:“越景还是个孩子,不懂事,今天大年三十,你非要跟他计较那些破事干什么?”

“都二十了还是孩子?”陆涛愤怒地甩开他们,整了整自己衬衫的袖子:“我看他还没有星川成熟。”

“少拿我跟野种比。”陆越景没有压抑住内心对弟弟的抗拒。

结果刚刚被挡下的巴掌瞬间就落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

陆涛一字一句地警告:“星川是我儿子,他流着我的血,你骂他,当你爸是什么?以后再叫我听到这种话,就别在这个家里待了,不管是谁!”

陆越景并不觉得同性恋是死罪,他见父亲只口不提他背叛婚姻的罪恶,反而一味袒护陆星川,不禁气得全身都发起抖来。

何玫见大事不好,干笑着打圆场:“越景,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怎么能这样说你弟弟呢,他又有什么错?算了算了,赶紧洗洗手,一起吃=饭。”

“对对。”王伯满脸无奈,转身道:“我去叫星川。”

正在窥视的少年赶快后退一步,重新藏进了书房之中。

不是人生中的每种感觉都可以被清晰的概括,刚刚被陆涛那般强势的维护了,他心里却几乎没有高兴的感觉。

为什么要活成这样呢?。

如果我们都能和最爱的对象相守,不去节外生枝,那世界不就会简单得多?

陆星川还不是那么懂得世事沉浮,能冒出这种想法,实在是再自然不过。

——

由于见面就会爆发的争执,陆家的年夜饭当然算不上愉快。

联欢晚会没播多久,他们就匆匆吃完了,该出门玩的出门玩、该约朋友的约朋友,散场的速度比聚在一起快得多。

陆星川落单后自得其乐,在厨房跟厨师学过包饺子后,便亲手给乔白包了些他前两天念叨过的鸡蛋饺,叫上司机趁夜去了医院。

这样重要的节日,受尽宠爱的傻小子自然被爸妈好好陪着。

星川赶到病房门口,透过门缝看到他正对着电视上的相声傻乐个不停,还一边吃着刘羽南喂给自己苹果,要多开心有多开心。

那种情绪上的温度仿佛也可以传染,瞬间就叫星川冰冷的心脏渐渐解冻。

他深吸了口气,换成平静的表情敲门进去,微笑说:“叔叔阿姨,过年好。”

“你怎么不问我过年好啊?”乔白半坐起来。

刘羽南拍了拍儿子的脑袋,起身客套:“大过年的,你这孩子还乱跑,爸妈该多担心。”

“他们去打麻将了。”陆星川放下保温桶,然后才拍了拍肩膀上沾染的雪花。

“好吃的,快给我。”乔白丝毫不顾自己的伤口。

“只能吃两个。”刘羽南警告他,然后才朝星川问起他父母的近况。

寒暄完毕,四个人就对着电视剧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气氛倒也和谐。

直到刘羽南忽然想起件事,直起身子说道:“对了,之前还有公司跟我打听你呢。”

陆星川不解:“我?”

“对啊,他们看到你演的电视剧,就问我经纪人,你想不想出道。”刘羽南说到这儿,又摆摆手说:“不过那公司主要跟韩国合作,得出国去当练习生,太苦了,你还是应该在父母身边好好读书。”

陆星川从前根本不关心娱乐圈,听到后半知半解地点头,而后又笑了笑:“艺人也没什么不好的,阿姨你不就是演员吗?”

“你还太小,要听你爸的意见,我跟他提过,被他回绝了。”刘羽南沉思片刻,无奈而笑:“这个行业,喜忧参半吧。”

乔白趁这时间已经吃了好多饺子,还啧啧称赞道:“星川,你家厨师包的比我妈包的好吃。”

陆星川微怔,没好意思提是自己的手艺。

倒是刘羽南瞬间炸毛:“你说什么?刚刚叫你吃几个?你个小肥猪!”

乔白完全不怕死,开始顶嘴道:“我是你生的,你是什么我就是什么?”

陆星川被他缺心眼的表情逗得笑出来,一直温和地瞅着这对母子吵吵闹闹,对他们有三分羡慕、七分亲近,然而想起自己的家,又难免泛起酸涩之情。

从父亲对哥哥的态度,就可以看得出他是有的多么讨厌同性恋这件事,正如社会上大部分人的态度一般。

要是男人也能和男人自然而然地在一起就好了,那样星川不是没勇气表达自己心里萌生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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