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世子刚刚睡了一个好觉,睁开眼睛玩得开心,见到父亲就咂咂嘴,小手到处乱舞,看着爱煞人。皇甫道知露了一个久违的笑容,探头过去逗弄孩子,鼻端是沈沅身上淡淡的桂花香,让他不由撩了撩眼皮瞥了沈沅一眼。
他还真是一笑黄河清。沈沅感觉他有越靠越近的趋势,不由把脑袋后仰了些,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果然,皇甫道知似乎有些着恼的模样,眸子里和煦的光冻住了似的,变得犀利多了。
皇甫道知背着手,离开沈沅身边。孙侧妃本来正看着心里泛酸,见男人又回来了,赶紧笑吟吟迎上去,体贴地说:“大王,妾看您心烦,自也心疼。不过,大王是得民心的人,上苍自然知道。大王还当保重自己个儿的身子,才有精力忙那许多事务。妾虽不才,愿意伺候好大王。大王今日想吃什么?妾吩咐人去做。”
皇甫道知沉吟了片刻,说:“就上次那个胡炮肉吧,后来换的厨子做的倒还入味。”
孙侧妃笑道:“若说这个厨子,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大王猜猜是谁?”
皇甫道知本不耐烦女人家这些磨蹭,但目光扫视,正好看见沈沅面颊微红,他就是笑,也多是冷笑,勾了勾唇角,努了努嘴:“她?”
孙侧妃点头:“大王真是睿智英察!——沈沅,把世子交给其他保姆,你快下厨给大王做胡炮肉去。”
猜中个答案就算“睿智英察”?沈沅觉得这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还真是真理。不过她先时被皇甫道知的冷眼看得心里发毛,此刻也想讨好,听见皇甫道知“唔”了一声,便笑道:“是,我这就去做。”
皇甫道知举箸食肉,沈沅悄悄在旁边看,大气都不敢出——有求于人么,难免心慌。好在皇甫道知吃了几口,虽无表情,还是漫漠地点了头。孙侧妃和沈沅一齐松了口气。孙侧妃递手巾过去,笑微微说:“大王多吃些。”
皇甫道知擦了擦嘴角,突然说:“三处叛乱,两处已经平靖。江陵王道延,这次铁了心地跟我对着干。不好好抽他一顿,我都对不起先帝。好在这两日建邺的各路都赶往江陵包抄,那竖子定无回天之力。”
沈沅抬起头,突然插嘴道:“大王,我阿兄沈山和夫君杨寄,都在打仗的队伍中。可否……可否……”她蓦地开口求人,有些不好意思,但又不愿意就此怯场,一抬眼睛努力直视建德王皇甫道知的脸:“可否请大王容情,让他们俩不要去最危险的地方?”她的声音又低了下去:“婢子的女儿,自从出生,还没有见过阿父……请大王垂怜。”
她第一次用这样的谦卑自称。皇甫道知的眼睛眯了眯,似乎感觉到了满足和得意。
皇甫道知回到书房,看着军报默默地发了一会儿呆,随即扯过一张纸,笔走龙蛇,写下了沈山和杨寄两个人的名字,交给门口的心腹:“这张纸,送尚书省发到巴陵刺史陈乔之那里。上面两个人……发到前锋队伍里。命荆州督陶孝泉计定疑兵,引贼子皇甫道延入瓮。”